门外大码头,今日锣鼓喧天,喇叭唢呐齐鸣,运司、府、县、卫官员同时出现,站在岸边等候着。
就是凤阳巡抚驾到,都未必能有这样档次的迎接阵容。
至少自成体系、受朝廷垂直管理的盐运司是可以不怎么鸟巡抚的。
但如果驾到的人是林泰来,那就很合理了。
毕竟林泰来前两三年在扬州城搅的天翻地覆,从运司到府、县已经没有人敢轻慢。
而且林泰来本身还是户部尚书的亲妹夫,盐运司更不敢慢待了。
官方礼仪上确实可以不用来迎接,但只要来迎接,就肯定不会错,这就是现实。
只有巡盐崔御史碍于风宪体面,确实没有出城迎接的道理。
翰林院修撰兼礼部郎中兼户部尚书妹夫兼首辅头号打手林大人走出船舱后,扫视了一遍岸上阵容,满意的点了点头。
下了船后,林泰来对官员们说:“我二兄现如今寄居扬州,所以今日该是我们亲人相见的时候,就不敢叨扰诸公了!”
知府吴秀便道:“那么明日再为林大人接风洗尘。”
位于东关街的扬州林府,现在面积又扩大了一倍。
进府后,林泰来先用了两个时辰安抚了久别半年的林汪氏小娘子,然后看了看大腹便便的田氏。
随即就在前厅召集了林氏盐业的名义大东家二哥林运来和大掌柜陆君弼,询问盐业事务。
主要还是陆君弼负责禀报,“四月份的时候,运司终于完成了对盐商的登记。
最终核定窝商名额一百五十人,其中有我们林氏盐业十五人。”
林泰来很欣慰的说:“这就很好。”
按照新制度,以后只有这一百五十人被特许从运司认购引窝,并按年度换取盐引。
其他人如果想进入扬州盐业,就只能依附于这一百五十人了。
要么是从窝商手里租借窝本,要么是成为上下游环节的场商、运商。
以后窝商名额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再扩大,所以每个窝商名额都很宝贵。
林氏盐业沾了对政策“先知先觉”的光,提前分出十几个“代持”盐引的小盐商,最后登记了十几个窝商名额。
“别人家都有多少名额?”林泰来又问道。
陆君弼笑道:“别人家哪里能想到官府政策变化?窝本都集中在家主手里,最终大都是一家登记了一个窝商。
全部算下来,一百五十个名额里,林氏盐业占了一成,新兴的徽商占了五成,传统老西商占了四成。”
林泰来赞道:“这个比例甚好!以后如果遇上集体决议的场合,我们这一成也能左右局势了。”
陆君弼却又说:“但现在有个新情况,很不乐观。”
林泰来诧异的问道:“在我的部署之下,形势如此大好,还有什么不乐观的?”
陆君弼答道:“当时登记窝商的时候,看到我们林氏盐业一家十几个名额,他们徽商和西商就闹得很凶,所幸无果而终。
现在他们又想着把盐商组织起来,成立盐业公所。”
林泰来还是没明白,“公所就是个行会吧?我们照样加入就是了,又怎么能让我们不乐观了?”
陆君弼详细解释说:“他们又决定,只有拥有五千窝本以上的窝本,才能加入公所成为管事。
林大人你也知道,我们林氏盐业的内部成分复杂,最多能凑出一两个名额加入未来的盐业公所。”
当初林泰来知道自己无法常住扬州,为了避免林氏盐业被别人控制,将林氏盐业内部股权设计的很复杂和分散。
有永久性“租”来的窝本,有苏州济农仓所有的窝本,有林汪氏以嫁妆形式拥有的窝本.
后来为了占据窝商名额,又制造出了十几个只有数百盐引的小“股东”。
这就是导致,如果按照盐业公所的“五千引”加入标准,林氏盐业这些“小股东”都不够资格。
所以这样的盐业公所真要成立,那么对林氏盐业的行业话语权是一种削弱。
甚至可以说,这是徽商和西商为了反制林氏盐业,所设计出来的阳谋。
林泰来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后,又确认了一遍,“别人都同意?”
陆君弼苦笑说:“除了我们林氏盐业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同意这个方案。
在商言商,我们也不可能将其他所有盐商都灭了。”
林泰来叹口气,皱着眉头批评说:“我本以为你们的工作很出色,没想到还是有如此多不足之处。
你们实在太让我失望了,怎么能让徽商和西商团结起来呢?
徽商和西商为了争夺商业份额,都已经在扬州斗了上百年,你们居然让他们团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