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苏州人的陈允坚能猜到内情,扯了扯周应秋,低声解释道:
“林九元当年强拆过王家半个园子,王老弟的尊亲只怕还耿耿于怀。”
众人:“.”
王司徒工作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种刚入朝两个月,就能集万千因果于一身的新人。
繁华城区的四十亩难怪王禹声不想让林兄帮忙送家书,只怕那王家老爹见到林兄就要心梗。
卧槽啊,贫穷又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下意识还以为是自家那种几分地的院子。
王司徒早就在等着了,很关切的询问道:“你这时候想回家,我是很赞同的,但是你把一切都考虑周全了么?”
跟清流势力的斗争就不提了,近几天还和吏部天官和左都御史杠上了,这些事不解决,走了就肯定有后患。
周应秋非常不屑的说:“拆半个园子算得什么?还至于耿耿于怀到如今?”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王司徒当然听得懂。
林妹夫现在已经引起皇帝的关注了,并且赏赐了不少恩惠,比如加官,比如恩荫。
甚至还在私下里,询问过林妹夫对国本之争的看法。
等皇帝为了国本之争被“直臣”打到急眼时,想起让林妹夫出面站台当打手,上还是不上?
从这个角度看,暂时离开朝廷,淡化存在感,还是很有必要的。
林泰来又道:“朝廷这边,大的方面都与申首辅协调好了,老哥你只需要稳住就行。
另外回乡后,我将启动疏通吴淞江故道的工程,还需要老哥你在朝中帮忙出力。”
王司徒实话实说说:“这种事情以工部为主,户部只是辅助。工部尚书是宋纁,他肯定要坚决反对。”
宋纁是清流势力的大佬,原礼部尚书沈鲤的真正同乡,只是当年争户部尚书没争过王司徒,才不得不屈居工部。
以清流势力的作风,对林泰来想发起的工程,肯定要反对。
林泰来却答道:“没关系,我先私下里放放风。
如果宋纁真要坚决反对,那我就声称不请假了,继续在朝中对线,看看是谁先着急!”
王司徒:“.”
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林妹夫还是林妹夫。
“宋纁这个人,原则性还是很强的,如果他还是坚持反对,又当如何?”王司徒继续问道。
这不是不可能,清流势力有些人如果顽固起来,真会有不可理喻之感。
林泰来冷笑道:“苏州织造太监孙隆甚得皇帝信任,我与孙隆打过交道。
如果工部定要阻碍,那就只能通过孙隆告诉陛下,在吴淞江故道建港开海,获利有多大了。”
王司徒作为户部尚书,对税务情况当然了如指掌,“如今福建广东都开海,也没见朝廷有多大获利”
林泰来道:“谁说账面税收了?那如果织造太监与我合伙走私呢?”
王司徒立刻说:“大可不必如此啊!”
林泰来说:“所以你告诉宋纁,如果他仍然坚决反对,那么我就只能与皇帝合伙了!”
在半年前,林泰来说这种话,只会被大臣们当成笑话。
与皇帝合伙?你算老几?谁会在乎你是什么立场?
但现在林泰来如果这么威胁,没有人敢不当回事,尤其是以“卖直”为主旋律的清流势力。
在半年前,林泰来还只能亲自出马,与方方面面沟通。
但现在,很多事情都可以安排别人去做。
比如与工部尚书宋纁沟通的事情,就不用自己亲历亲为了。
比如对杨巍和吴时来,指使申首辅去摆平就行了。
这时候,吏部文选司员外郎王象蒙醉醺醺的回来了。
自从去了文选司工作,王象蒙的酒局应酬骤然多了起来。
他感觉,似乎官场上所有人都想请他吃饭喝酒听曲。
看到林泰来深夜了还在自家书房,王象蒙好奇的问道:“小姑丈可有事么?”
林泰来答道:“我准备请假回家半年,可能明年开春再回来。”
“不!”王象蒙突然酒醒了大半,凄厉的叫道:“小姑丈不能走!”
王司徒忍无可忍的训斥道:“你这是什么混账模样!先去醒醒酒!”
王象蒙不顾挨训,借着酒意继续叫道:“小姑丈走了,我怎么办?”
王司徒只觉得王家后辈太丢人现眼了,“不成体统的东西!什么你怎么办?”
王象蒙答道:“伯父你也知道,吏部各司是个什么鬼样子!
文选司也好,考功司也好,遍地都是敌人!别人不说,文选司郎中陈有年就是一个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