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道趁机诉苦说:“别的好说,就是济农仓受府衙掌管,县里难以使用,所以工程费用无从谈起。”
济农仓本是各县可自由支配的经费,但却被府衙收了上去,县里财政支出自然就紧张了。
众人心里就开始琢磨,在新巡抚亮相仪式上,只怕所有的表态都不是无的放矢,都有可能是以后的工作重点。
忽然就这么提到了济农仓的事情,又联想起林泰来当初对济农仓的态度。
在场众人便知道,济农仓这事肯定还是绕不过去了,林大官人对济农仓的兴趣从来就没有衰减过。
于是本该第一个说话,但却被晾了半天的朱知府,终于被林泰来看到了。
“朱太守还是将济农仓调度权归还各县吧!”林泰来劝道:“不然各县没有经费可用,什么也做不了。”
朱知府冷着脸说:“本官早就明确解释过,府衙收了各县济农仓调度权的原因。
近两年来,济农仓出账多,入账少,库存粮食一直下降。
所以为了济农仓发挥效用,将济农仓调度权从下级收上来,统一安排方能力保万全。”
众人都以为林泰来要仗着巡抚的势,直接反驳朱知府时,却见林泰来点了点头,赞同道:“朱太守言之有理!”
然后林泰来又继续说:“只有将济农仓调度权收上来,才能确保各县济农仓的安稳,朱太守说的没错。
所以按照朱太守的思路,不妨再将各县济农仓调度权上交给巡抚。
这样能在一个比府衙更高的层面,进行更好的统一调度,想必这也是朱太守所乐见其成的。”
众人闻言无语,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林泰来的逻辑没毛病。
朱知府可以借口“上级统一调度”,将下级各县济农仓调度权收上来。
那巡抚当然也可以用同样的借口,再将济农仓调度权从府衙收上来。
总不能你府衙只能当上级,却不愿意当下级。
当初县衙在林大官人撺掇下,争了半天,始终不能将济农仓要回来。
今天大概就是林大官人换了巡抚角度,再次伸手。
朱知府没有正面回答林泰来,看向了赵巡抚,问道:“这是林某人自己的想法,还是察院的想法?”
赵志皋扛起了责任说:“这就是本院的想法。”
朱知府毫不客气的说:“巡抚贵在统领全局,查漏补缺,检查整肃,而不是本末倒置,对地方事务插手过细!
不然的话,还要我等府县衙门有何用处?”
众人都颇感意外,朱知府这个情绪有点强硬,莫非是因为刚才被晾了一会儿的缘故?
从职差上来说,知府肯定是巡抚的下级。
不过朱知府是四品,而赵巡抚同样也是四品,纯从身份上来说,差距又不大了。
但从正常角度来说,这仍然构不成朱知府强硬的底气,谁也不知道朱知府的底气从何而来。
随即又听到朱知府说:“另外也不要以为,结交了内阁权宦子弟,就能为所欲为了。”
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似乎是对赵巡抚,又似乎是对林泰来。
但所谓的“内阁权宦”子弟,很明显指的就是申二爷。
朱知府这样的公开点艹,让在场众人都有点惊到了。
如果说刚才朱知府顶撞巡抚,还在大家所能理解范围内。
在大明官场里,下级顶撞上级的事情并不算罕见,仍然还在争权夺利这个正常框架下。
可是朱知府直接点名申二爷,就让别人不理解了。
况且申二爷又没有直接对朱知府做什么,朱知府完全犯不上去惹申二爷这个首辅公子。
这种反常让林大官人疑惑不已,你朱知府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了?
一时间也琢磨不透,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林泰来就看向申二爷,猛然递了个眼色。
这意思就是,让申二爷仗着首辅公子的身份,先冲上去怼朱知府。
一是打压朱知府的气势,二是能借这个机会,摸摸朱知府的底细。
反正申二爷的身份具有无敌光环,怎么作也死不了,不用白不用。
就像上次申二爷当面怼韦巡抚,怼完了后什么事也没有,韦巡抚也拿申二爷没办法。
可是更让林大官人惊诧的事情发生了,申二爷面对朱知府的挑衅,居然无动于衷!
不知道是怂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如果说苏州城还敢有谁可以比林解元更嚣张,那就只能是申二爷。
可眼前这位连嚣张都不敢嚣张的申二爷,那还是申二爷本尊吗?
林泰来心里忍不住就犯嘀咕,申二爷不会也被人夺舍了吧?
还是说,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苏州城发生了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
正当林泰来陷入了深深迷惑,百思不得其解时,赵志皋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对林泰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