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一队人马从水寨中杀出。
打头的就是李典,领着五六骑先行,身后跟着的是五十人的精锐部曲。
他们长者持弓矢,短者持戈矛。有那力大的,就扛着李家的族旗,有那跳荡悍勇的就一刀一盾作为排头。
人人争先,各个奋力,要杀光那帮子榜夫和王府侍卫。
没错,除了张冲他们跑了出来外,韩况他们队伍里也突出去了几人,走的方向正和张冲他们一路。
不过李典也不确定这些人是往哪里跑了。
他先把四骑兵沿河道撒出去,让他们跑马疾驰,以半个时辰为限。不管看没看到人,都来这里汇合。
之后,他就让大伙饱食等待。
看着四散而去的哨马,李典望着晨光熹微,愣着神。
事情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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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怎么会这样?”
在一处树林中,小爹是这么问张冲的。
这时候的张冲也回过神来,他看着怀里气息微弱的孙逊,叹了口气。
“都怪我,我在掷杀那李进时,没個防备。正好被一小卒觑机捅了我一矛。
我本以为就要死了,谁知道是孙亭长推开了我,救了我一命,但自己却被捅伤了。哎……”
“什么?你把李进杀了?怎么可能?”问话的是丁盛,此时的他一脸震惊。
张冲冲着他点了点头,表示没错,就是爷杀的。
但看到孙逊,心里的惭愧又升涌起来。
大家还要再问细节,一直昏迷的孙逊突然咳嗽着睁开了眼。
他先是看了看四周,然后咧嘴一笑,对众人道:
“二子,干得不错,就是要把大伙好好地都带回去。
是我没用,你们都是我一个个带出来的,最后却没能把你们带回去。希望,你们不要怪我。”
然后他又深深的看着张冲,追思道:
“你和他真像啊,都是这样的英雄。当年爷在军队里,就有这么个人和你一样,智惠、勇锐。
只可惜他是一介草夫,立再大功,也是别人的。说来,爷这命还是他救来的,爷现在再救你,还多活了这么多年,挣到了。
哎,这世道可能就一直是这样吧。
那有罪的禄位加身,老死牖下,无罪的却命绝囹圄,弃尸沟壑。
但爷还是弄不懂,爷也没读过多少书,这些道理一直弄不明白。
为什么,明明是国家的经制之师,反视民如寇仇。
为什么,明明该好好过日子的小民,却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之四方。
爷弄不懂,但如果二子你能弄懂了,请告诉我那不成器的孙子,然后让他家祭的时候告诉我。”
说完,又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远处的济水,晨光熹微,一片浩渺。
孙逊,死。
大伙泣不成声,就是那些个别船的榜夫也面带戚色,他们不仅可惜孙老头,更是对前路无望。
张旦抹着泪,哭戚戚的望着张冲,这一刻他才像是个十七八的少年了,他悲着说:
“冲哥,咱们带着孙老头回去吧,我有点想家了。”
张冲还没说话,度满就已经抢过话:
“不能回去,你是想让你一家人都成官官府的隶奴吗?
我们这次丢了漕船,还没能完成漕役,就这么回去,大伙所有的亲人都将被罪罚,黥为城旦。到时候生不如死,所以千万别再想着回去。”
“而且,我估计李氏他们一伙人之所以敢公然火拼济北王的卫队,肯定是想借着水寇劫杀漕船的由头。
到时候,他们一定会上报,我们这些人都死在巨野泽了。
所以,我们不回去,家里就没事。回去,那大家统统都要被流。”
度满对着张旦说着,也是对着所有人说的。
他怕大家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冒冒然回去,害了自己,又害了家人。
果然,不仅是张旦听了这番话脸色僵硬,除了少数几个人,几乎大伙都绷不住了,他们窃窃私语,一片骚然。
就在大伙已经快要耐不住的时候,丁盛突然低吼了一声。
“别说话,快伏着,有哨马来了。”说着,就把一边还在嘟哝的黑夫,摁在了身下。
大伙也纷纷惊厥地埋在草丛里,有几个还在发抖。
大家屏息,片刻吼,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对面来的骑兵,披着披甲,鞍鞯的櫜鞬里弓矢俱全,显然是草原胡人战法,以骑射对敌。
在丁盛呼喊时,张冲就从孙老头腹中拔出了长矛。
他没管趴伏着的众人,只是反手举起长矛,向着那哨马冲去。
哨马也看到了张冲,稍微一惊,就抽出弓箭要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