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住,并且把孩子送回乡下交给老母亲。
“你们一天挣得多少?”朱国祥问。
许三说道:“看码头忙不忙。若是忙起来,一天能挣200多文,累得晚上啥都不想干。我家娘子就稳定得多,初时在纺织工场做学徒,一天能挣30文。出师了一天能挣120文。现在是熟工,一天都涨到180文了。”
多吗?
不多。
这里是杭州!
根据各种文人诗词或笔记可知——
北宋中期的淮西,有一个佣人很受赏识,每天可挣100文钱。旁人十分羡慕,不但可以养妻儿,甚至还可以经常吃肉喝酒。
北宋后期洛阳西郊农民,进城卖一次柴可得100文。小日子还算不错。
但挣这一百文,最少需要一天半到两天时间。先要去洛阳西部山区砍柴,接着再挑去洛阳城里贩卖。
南宋初年的四川渔民,每天的收入(夫妻二人),在最多的时候不超过100文铁钱——当时滥发铁钱已导致贬值,并且因为抗金而粮价上涨,因此刚刚够夫妻俩吃饱。
到南宋中期,三峡地区的渔民(一家三口),每天的收入也是100文铁钱以内。但滥发货币物价飞涨,这100文钱已不够吃了。
以上四个例子,都是在近郊或乡村地区。
再来说城里的。
北宋的沧州城内,一个少年靠卖水果,每天可赚好几十文钱,但勉强仅够他和老母的生活。
南宋中期就更惨了,由于物价飞涨,一家三口在饶州城内摆摊,卖猪血羹和羊血羹,每天赚200文钱还很贫困。
因为城里啥都要花钱啊,房租就够愁人的。
这许三却对生活充满了希望,他掰着指头给太上皇算账:“我挣得有时多有时少,一个月就算六贯少一点。我娘子一个月也能挣五贯多,跟我加起来就是一个月十一贯。”
“每月房租算四贯半……”
朱国祥终于出声打断:“你说房租多少?”
许三说道:“每月四贯半。”
朱国祥问道:“你租的房子挺好?”
许三说道:“城外挨着郊野的一间破房子。”
“这也要四贯半房租?”朱国祥惊讶道。
许三的语气竟有些自豪,笑着说:“这里可是杭州!”
除了战争年月,大城市的房产永远紧俏。
古今皆然。
就拿开封来说,北宋中期开封城内的一间破屋,房租都能搞出每月5贯的天价(官方中介的价格,私下租赁可以少点)。刚授官的进士留京,俸禄还不够租好一点的房子!
由于海贸愈发繁荣,杭州的房产价格也跟着涨,就连挨着郊区的房租都涨上去了。
许三还在继续算账:“每月给老父母一贯,夫妻俩用度大概三贯。一个月能剩余两贯半,一年能剩余三十贯。再刨去逢年过节,给她娘家送点米面。还要置办衣裳、被褥,头疼脑热抓点药,生病不上工也没工钱……一年能存下来最少八贯钱!”
许三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只去年我就攒下了九贯零三百多钱。”
朱国祥默然无语。
这可是双职工啊,夫妻俩一个码头苦力、一个纺织女工,在打工群体当中都属于高收入。
他们在杭州累死累活,一年也只能攒下八九贯。
换成其他家庭,估计一年到头下来,顶多温饱之后稍有盈余。
当然,苦力和纺织工都很劳累,估计这两口子伙食开得不错,甚至可以隔三差五见肉。
许三喜滋滋说:“我跟娘子商量好了,现在那破房子一直租着。存二三十年的钱,到我们五六十岁了,就能在近郊买几间茅草房。到时候儿子也能赚钱了,用儿子赚的钱,把茅草房翻修成瓦房。”
朱国祥叹息:“有志气。”
许三笑道:“可能不用二三十年呢。这几年房租虽然涨得厉害,可工钱也一直在涨。等我和娘子的工钱涨上去,怕是十几年就能在近郊买房!”
朱国祥没有再问,而是对随员说:“给他五贯钱吧,耽误他许多时间。”
许三拿到赏钱,笑得更加开心,当即跪地磕头谢恩。
等这人离开,提学使章衍赞叹说:“进城做工的农民夫妇,一年竟能攒下近十贯钱。按他所说的日常用度,肯定是时常会吃肉的。市井小民都如此富庶,真乃盛世也!”
朱国祥嘀咕道:“或许,这也算盛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