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
天色太黑,目难视物。
奴勿吉不知道哥哥去哪儿了,更不知道哥哥是生是死。他只晓得哥哥是笨蛋,白天就让哥哥别冲,现在却赶着去送死。
好多西夏兵转身逃跑,奴勿吉也混在逃兵之中。
他听到李察哥的怒斥声,似乎在勒令将士重新杀进去。
他还听到酋长的声音。
酋长是奴勿吉的牧主的堂兄,此时正在朝李察哥咆哮:“还冲个屁?再冲要死光在里头,明军早就埋伏好了!”
“轰轰轰!”
不知有多少震天雷,从没被扒掉的城墙往下扔,并在溃退的西夏兵中炸开。
“啊!”
一声惨叫在奴勿吉身边响起,那人被弹片扎进裆部,正捂着裤裆满地打滚儿。
奴勿吉吓得魂飞魄散,猫着腰往城外逃。
忽的他肩膀一痛,被不知哪儿冒出的流矢射中,却是两侧城墙的明军弓弩手在射箭。
隆隆的马蹄声又响起,各处城门陆续打开,姚平仲亲率骑兵杀出。
“撤!”
李察哥这才确认自己被埋伏了。
或者说,这里就是给他设置的陷阱,李彦仙带着主力离开是在演戏骗他!
奴勿吉不知道自己的战马在哪儿,好不容易看到一匹,却被别的溃兵给骑走了。
他非常沮丧。
牧人在西夏属于编户平民,男子年满十五岁就要编入黄册。
奴勿吉是十多年前第一次被抽丁的,当时发给他一匹战马、一头骆驼。
领到战马和骆驼,奴勿吉非常兴奋,但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必须自己饲养战马,承担战马的日常草料开支,酋长还会定期派人来检查,一旦战马死亡就要让他赔偿。
他已经赔偿过一次,花光他的积蓄还不够,只能向牧主借高利贷。
“马呢?我的马呢?”
奴勿吉忘了中箭的疼痛,也忘了被埋伏的恐惧,他现在只想找回自己的战马。
或者,随便找到一匹就行,否则他又要赔钱了。
那里有一匹!
奴勿吉欣喜狂奔,忽地一阵箭雨射来,在他的前方落下。
那匹战马中箭受惊,扬蹄飞逃,转眼就消失在夜色当中,奴勿吉站在原地欲哭无泪。
“杀!”
身后传来喊杀声,大量明军步卒,从城墙缺口追杀出来。
找不见战马的奴勿吉,害怕回去承担赔偿责任,干脆反向奔至城墙根下,趴跪在那里等着被明军俘虏。
其实,大军战败而失去马匹,士兵是可以免于赔偿的。
但奴勿吉完全把这事儿忘了,他脑子里只有赔偿战马的恐惧,这种恐惧更甚于遭到明军的屠杀。
西夏已经腐化到什么程度?
当官府给第一次当兵的男子发战马时,有的牧主甚至会夺走这匹好马,然后把劣马或病马发给自己的牧人。既能赚钱,又更利于控制牧人。而且不影响作战,大不了战前另借好马给牧人就是。
如果打了胜仗,更有借口抢牧人的战利品和战功——你借了我的高利贷,骑着我的好马去打仗,那么你的战功和战利品当然应该归我。
“投降,饶命!”
大明步卒已冲过来,奴勿吉跪在墙根下高呼。
而且喊的是汉话,他有悄悄学习过。
“民兵留下,看押俘虏和缴获的战马!”一个军官下令。
牛富已经不再恐惧战场,而且变得极为兴奋,他自告奋勇冲过来把奴勿吉按住。
杨大年跟着一巴掌拍来,斥责道:“你不要命了?万一这人是假装投降怎办?以后再有这种事,至少要两三个人过去!”
牛富笑嘻嘻说:“俺记住了,杨二哥教训得是。”
“这边有个中了三箭还没死的。”
“拖进城里,等着大夫医治。是死是活,全看他的造化。这里也没留多少药材,得用在咱们自己的伤兵身上。”
“哈哈,我抓到一个穿铁甲的。命真大,被火铳打中还能逃出来。”
“……”
奴勿吉老老实实被押走,耳朵里是乱七八糟的声音,一大半汉话他都听不明白。
但明军没杀他。
他们这些受伤的俘虏,被押去城内集中跪好,还有医生过来帮他们治伤。
此时此刻,姚平仲正率领骁骑疯狂追杀。
他不知道敌军主将的方向,黑暗之中,一万多西夏骑兵四散而逃。
而追在后面的大明骁骑却只有两千人。
没有哪个西夏将领,敢率部杀回去。他们也搞不清楚,城里到底埋伏了多少兵力,黑暗之中也不知有多少大明骁骑追来。
甚至有一个部落酋长,疯狂吹号聚集族人,逃远了竟然全部停下,等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