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黄州,犯官还剩两人,军士只有四个。
这些当兵的,也不怕犯官跑了,一路管理非常松懈。
因为犯事官员,必定身家“清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而且如果不跑,说不定哪天还能官复原职。
“朱相公,俺去问过了,须得再等两日,”押解军士对朱铭说,“有艘桂州来的纲船,装完货就回去。”
朱铭说道:“那就等着,听阁下安排。”
秦征百越,粮饷难运,遂凿灵渠。
沿湘江而下,经灵渠入漓江,便可直达桂州桂林。
桂州的漕运和纲运,都是运到岳州岳阳中转,然后带上一些货物返回。
朱铭这边慢慢等着,弃城而逃的李恪却要走了,眼下就有船前往潭州长沙。
“后会有期!”李恪拱手道别。
朱铭抬抬手,算是回礼。
在码头附近的递铺住下,闲坐半日,夜幕降临。
朱铭问押解军士:“我可否去湖边逛逛?”
两位军士没有反对,只跟在朱铭身边,陪着他欣赏洞庭湖夜景。
北宋的洞庭湖面积,跟明初差不多大。
要到了南宋,洞庭湖周边才得到大规模开发,不断围湖造田导致面积缩小,结果造成日趋频繁的洪涝灾害。
元代朝廷对此嗤之以鼻,觉得宋人贪小利而致大害。禁止再围湖造田,而且退耕还湖,加上元末水利失修,洞庭湖面积比唐朝还大。
已是深冬,朱铭站在岸边,眺望宽阔的湖面。
一弯弦月,几点疏星,映着水波轻微荡漾。
寒风忽地更加凛冽,吹得朱铭衣袂摆动,他转身问道:“你们一路南下,怎都愁眉不展?其实可以开心一些。”
曾孝端苦笑:“相公编管外州,俺们怎开心得起来?”
“愁苦是一日,开心也是一日,”朱铭捡起石子,扔进湖中打水漂,“我今年二十二岁,你们也都不到三十岁,困在桂州几年算得了什么?”
张镗佩服道:“相公豁达,非常人所能及。”
关胜忍不住问:“皇帝没说编管几年?”
“官家生气得很,肯定是编管一辈子。”朱铭哈哈笑道。
众人听了,俱是沉默。
张镗望了一阵湖面,说道:“满船清梦压星河,可惜没几颗星辰,不能看到相公诗中奇景。”
“今后有时间你想看就看。”朱铭起身回递铺。
他在船舱憋闷多日,今晚纯粹是出来透气的。
作为漕运中转站,岳州码头极为热闹,到了半夜还能听到喧哗声。
朱铭盘腿坐在榻上,心中谋划着今后的事情。
他已经等到了方腊起义,也不着急再多等两年,但绝对不会拖到靖康年间。
大宋什么时候攻辽,他就什么时候起兵。
如今前往桂州,可以结庐讲学,顺便读读兵书、练习武艺。
老爸那边,也该写信让他加快打造兵甲,火枪制造速度是该提一提了,火药也得提前囤积一些。
起身推开窗户,入眼是码头外的灯火。
朱铭看着那火光出神,良久才把窗户关好,倒在榻上呼呼大睡。
接下来又是全程坐船,路途颇为轻松,倒像是去桂州旅游的。
这并非宋徽宗手下留情,而是对待文官向来如此。
“命官犯罪当隶者,多于外州编管,或隶牙校。其坐死特贷者,方决杖、黥面、配远州牢城。”——《宋史·刑法志。
这句话的意思是,朝廷命官若犯流放罪,并不会真的流放,大部分编管地方,少部分发配充军。且不必刺字,不必打板子,还不会编管太远外州即可。
只有被判处死刑的官员,在花钱买命之后,才要打板子和刺字,并发配到偏远州郡。
编管桂州,已经算远的了。
当然,一切以皇命为准,皇帝若是不顾影响,他想怎么判都可以。
比如朱铭写《正气歌之前,宋徽宗真打算将他刺配!
朱铭逃脱牢笼的惬意,渐渐感染了亲随们。过洞庭湖时,大家都有了欣赏美景的心情。
一路沿着湘江南下,朱铭感觉这里发展度太低。
湘水两岸,居然经常能看到森林,换成明清两朝早开垦为良田了。
纲船过了灵渠,景色立即大变,越往南越是绮丽。
“这却是个好地方!”张镗望着漓江两岸风光,顿觉心旷神怡,他哪见过这等景色?
李宝和关胜也瞠目结舌,觉得桂州太漂亮了。
桂州城越来越近,两岸民居也多起来。
桂州位于水运要道,贸易极为繁荣,城墙多次增筑过,已经算得上南方大城。
近年来,商业日渐凋敝,城外商旅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