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可遗憾的。”珊德努小姐轻轻的叹息,也不知道说的顾为经,还是她自己。
人啊。
很多时候就这样。
其实大家都清楚。
有时嘴里所说的“不遗憾”、“不后悔”这样的字眼越多。
心里就会越觉得后悔。
仿佛干净的钢笔画上被滴上了一滴潮湿的眼泪,你越是用力的想用纸巾把它涂抹的干净,它就变得越是模糊不清。
谎言是痛苦的唯一朋友。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如果真的时间能重来,我大概率依然会在每一个选择的当口,做出和今天一模一样的抉择。在顾为经告诉我他的梦想的时候,选择批评。在顾为经告诉我他想去孤儿院看看小孩子们的时候,表示嘲笑。在他告诉我想要去央美或者汉堡美院的时候,选择不看好。”
莫娜耸耸肩膀。
“梦想太大,孤儿院太脏,汉堡太远。我从来都是这样精明到近乎于市侩的人,十八岁时,就把八十岁的人生全都计算安排好了。觉得这么一步步的往上爬,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当我觉得顾为经跟不上我的节奏的时候,我就把他丢下了,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当有一天,我忽然想要回头跑回去找的时候,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既然我就是这样的人,那么谈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也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这个世界上纵然有一千个平行世界,那么这一千个平行世界的我……大概有九百九十九个,都会做出一模一样的选择吧,都会在此时此刻,在这家咖啡店里,和酒井小姐你说着相同的话。”
“我思前想后,唯一可能出现的不同,就是那天,我被你妈妈冷落拒绝之后,在树下抹眼泪,然后顾为经找到了我,送给我了一幅画,问我是否愿意相信他。结果我把他的画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莫娜抿着嘴角。
用勺子轻轻搅拌着咖啡杯,将摩卡上所漂浮着的心型奶油雕花切的粉碎。
“在那一瞬间,我其实是真的有点犹豫的。我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很过份,可一生气,脑子一热,就任性的不管不顾。揉完画的那一秒钟,我就已经后悔了,觉得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这么做。但我依然把它丢进了垃圾桶——”
“——因为我下不来台。”
她自嘲的笑笑。
“和你说过了,我把一切都计算的很清楚。在衡量感情分量的天平上,我一直都认为自己是拥有更多的价值的那个。我聪明、好看、体面,所以我有着更多的筹码,有更多筹码的人当然有理由可以更任性一点。所以我虽然后悔了,却拉不下脸来,向顾为经道歉。毕竟谁道歉了,谁就矮了对方一头么。”
珊德努小姐拉开书包的拉链。
取出一张纸。
那是一幅用钢笔的画的线稿素描。
胜子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顾为经的画,对方在之前的一段时间专门练习过这样的速写方式,画了不少幅,这应该便是其中之一。
画上的女孩眉眼紧俏,口鼻的轮廓很纤细,头发扎成干练的马尾,敏慧中带着精致的自信。
却是珊德努小姐无疑。
从上面残留的褶痕来看,这张画似乎被人揉过,又被小心的压平,用塑料纸热塑封了装裱了起来。
“你知道么?”
“实际上,那天顾为经一走,我就又立刻回去把这张画重新捡了回来。用书压平了重新裱好。我想着,等下次顾为经他再来家里找我的时候。我就不经意的把这张画展示给他看。这样他就明白,我其实是抱歉的,也其实是在乎他的,只是不好意思张嘴说出来罢了。”
“从小到大,每一次发生分歧,结果都是顾为经来哄我。”
莫娜说话时在笑着,眼神里却并没有笑意。
只有淡淡的感伤。
顾为经就像是她喂大的小毛驴,从小到大,他们两个人在人生的道路上依偎着前进。
有些时候。
她忍不住会觉得小毛驴有点傻傻蠢蠢的,比不上路上经过的其他人家的骏马。
所以。
她就使小性子抽上两鞭子,让他走远点。
抽完又后悔了,就走的慢些,等待着小毛驴哒哒哒的跑过来,轻轻舔舔她的胳膊。
她会一边扳着脸不给对方好脸色,一边拿着这段时间,偷偷跑去路边的树丛里找到了水萝卜给它吃。
让对方知道,她其实是很抱歉的。
顾为经对待感情的事情有点黏乎。
但其实。
和他一起长大的莫娜也是一个纠结少女。
“这样的事情,我都记不清楚发生了多少次。我以为这样的事情会永远的持续下去,结果那是最后一次,我站在原地等他,但他再也没有回来。”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