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蔻蔻没说错。
这个大集市固然在整个仰光大名鼎鼎,顾为经还确实是第一次跑来这里。
所以,
他当然也不可能和任何一个女孩子一起逛过这里的集市。
酒井胜子就别说了。
就算是莫娜。
对这种地方,学生会主席小姐也有一种源于骨子里的条件反射般的敬谢不敏。
有一次他们出来玩,从中心火车站出来。
大热天的正好从这边经过。
顾为经顺口建议,要不要去里面看看有没有卖冷饮之类的地方。
“不,谢谢,请务必相信我,顾,我在班加罗尔时,已经把这辈子连同下辈子和下下辈子,去这种地方的额度都用完了。”
莫娜猛的向后退了一大步,近乎强硬的姿态,把他给拖走了,“那里就仿佛是……仿佛是三等舱。伱不会想在哪种地方找糖水喝的。对于挤在一起的绵羊来说,舔舔别人的流着汗的腋下,就算是喝糖盐水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
顾为经都没有太搞明白,什么叫做“那里是三等舱”。
直到后来。
他读到一本很好看的旅行游记上写过,印度的火车,从舒适文明,金碧辉煌,有仆人贴身照料的头等舱,到底层群众购买的别说女性盥洗室,连厕所都可以等同于地板的三等车舱。
就像是阶级划分的缩影。
在1947年印度宣布废除种姓制度以后。
看他坐火车的时候,会乘坐哪个车厢,要比看他叫什么,更能清晰的区分出,一个人到底是属于那个阶级的一份子。
如何处理三等舱乘客极为糟糕的乘坐条件,是几乎过去整整一个世纪里,印度政治传统里的老大难问题。
bbc报道过。
每年三等厢的乘客,从火车上被挤下来摔死的案件,都会超过一千起。
圣雄甘地曾经抱怨过一句关于三等舱名言——铁路公司对待他们乘坐三等舱的乘客,就仿佛是对待装在厢子里运输的绵羊。
他们认为乘客所需的舒适,就是绵羊所需的舒适。
而尼赫鲁说,“即使是看着乘客乘坐三等车厢,都是一件痛苦到另人抓狂的事情”。
事实证明。
他的女儿确实很抓狂。
英吉拉·甘地甚至在上台后,忍无可忍的宣布了一项新政策,——从1974年开始,将所有的三等车厢更名为了二等车厢。
顾为经和苗昂温在德威穷的跟乞丐一样,那是跟学校里的同学比。
在仰光,他们家还真的算不上“thirdcss”的群体。
蔻蔻管他叫顾少爷。
固然是女孩子的调侃,可若是离开德威的校园范畴以外的话,再称他一声“少爷”,也不算太过往脸上贴金。
莫娜家里天城金店从孟买来的打工伙计,也是一直管他少爷、为经少爷的叫着。
不提家里书画铺开在的仰光河两岸,本来也就是为往来游客售卖商品的重要的旅游街。
没必要舍近求远。
这边集市的主要目标客户群体,也和顾为经他们家不太搭。
没准……也就和顾老头有点搭。
顾童祥听说这里有三十美元一块的大“金”表卖的时候,曾经暗戳戳的心动过,想要给自己整一块,拿出去装逼用。
后来。
老爷子犹豫了半天,觉得附近的街坊邻居,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
别说戴假表了。
他就算咬咬牙,真上一块真的二手间金劳力士,跑出去炫的时候,也可能会被人认为是假表。
装逼装的不够爽利。
这才只好作罢。
“过来,我记得,这里有个小门,能直通后面几趟的服装区。”
蔻蔻宛如一只回到熟悉领地的灵巧小鹿,双手拎着红裙子,在集装厢搭建而成的钢铁集市里敏捷的钻来钻去。
经过一个个像顾为经这样的初来者根本看不懂意义的档口的喷漆符号和缅语简写的快捷路标。
她领着他。
一路往由集装厢构成的钢铁丛林的深处而去。
顾为经加快了脚步,跨过了地上一滩从旁边漏水的简易厕所流淌着过来的,带着泡沫的可疑液体,让自己争取能跟上蔻蔻小姐的脚步。
真的走近这坐批发集市之后。
顾为经才发现,这里既不像外面看灯火时那样美,也没有珊德努小姐想象的那样可怖的如是充满了妖魔鬼怪。
就像它的名字。
这里就是一座大集市而已,一座随着人流而在繁忙和清冷间变幻着的潮汐集市。
现在这个时间点。
就恰在落潮和涨潮之间的中间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