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下了一场久违的大雪。
顾为经耸了一下肩膀。
只看到在晚风下,人群的缝隙中,橘红色的僧袍,袍角阵阵飞扬。
一只男人的手抓住了飞扬的报刊,男人西装革履,戴着斯文的金丝眼镜,领口插着一根钢笔,手里拿着的公文包的铭牌上还用法汉双语刻着“法商罗兰”的字样,似乎是个小开。
顾为经的心灵似乎变的越来越空,也变得越来越广。
“生活已经太苦了,在大家都吃不饱饭的时候,即使礼佛的钱很少,我也更愿意把它变成带给家人的一顿午餐,哪怕只是一棵橘子。这尊佛塔上的黄金价值十亿美元,也许够整个缅甸,每一个吃不饱的家庭都吃一顿午饭了,这更有意义。”
远方传来阵阵的梵唱声,似乎有僧侣已经开始晚上的功课。
既然清楚。
那些年轻人们对着佛像,祈求阿爸阿妈的关节,在缅甸即将到来的雨季中,减少一些苦头和酸痒的祷告声。
在这个巨变的年代,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在了每一个人的头顶。
而顾为经身上纯黑色的礼服式的德威校服则像是一团浓墨,僧人却在这团无法被阳光照亮的浓墨中,看到了燃烧着、永恒无法熄灭的火。
顾为经所幸也就不再强求。
顾为经知道他其实不可能听见那些对着佛像絮叨的人的愿望,这只是他想象出来的。
唱经声,祷告声,风声,脚步踏过石板上积水的声音,鸟鸣声,从很远的地方所隐隐传来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的声音。
那些老人们对着佛像,祈求子女学业顺利,事业兴旺的絮叨声。
上百个游客站在雨后的晚霞里。
“千人千法,千佛千面,但千面一心。以心观心,而后心心相映,而后触类旁通。”
僧人赤色的僧袍,在夕阳的映照下像是一团燃烧的火。
旧魔都的《申报》,上海版一份报纸收4分钱,按年订阅可打八折,和三分二厘。
穿着破旧的的短袍子,携挎着一个米色洋布小包的报童。
几乎所有报刊都急急发了特刊号外,免费告知沪上的居民这一重大消息。
顾为经扭头看去的时候。
把单薄的报纸举到眼前,将上所发铅字油印的号外内容,一条条的读了出来。
所谓慈悲二字,不过是他们所做的功课中不净观、慈悲观、因缘观等五停心观法中,针对个人嗔恨心的人性弱点执着的修行方式。
那么。
“您心中有一只时刻啮咬着您的不甘野兽,但我仍然祝愿您,有一天,能获得真正的宁静与祥和。至于关于这幅画,您不妨多看看。即使您不愿放下,可安宁就在那里。”
他们两个人的对谈,终究谁也没能说服谁。
那幅壁画前方圆三十米的距离内,成为了一片空旷的场域,只有两个年轻人默默的站着,宁静如水。
顾为经抿着嘴角,“我知道我应该看出什么东西,但关键恰恰在于,我不知道应该看出什么东西来,知又不知,清又不清,很让我苦恼。”
禅心——
男人推了一下眼镜。
“写了什么?侬帮帮忙念好哇。”
“不,就像您所说的,生活已经太苦了,所以……也许希望,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希望。对很多人来说,可能,也比一顿午饭更加重要吧?”
佛法中讲,执着的念头是烦恼的根源。
他又看了这幅画很久,却并没有再用佛教造像艺术赏析的角度,去解读这幅画美术氛围的塑造。
他身披着烈焰,神态却谦和安详的像是睡去了。
在人来人往的景区内,就出现了这样神奇的一幕。
“铛!”
他放下了对笔画,对人物塑像造型的解读,跳出技法之外,让自己安静下来,将脑袋放空。
“先生,您这么灼灼的看着这幅画,是想要获得什么呢?”他轻声问道。
“只是我想说,去选择相信什么吧……即使是野兽,也需要安宁的力量,人可以做在欲望啮咬下乱叫的公鸡,也可以选择去做平和慈悲的猛兽。”
那么烈焰又会将把他变成什么模样呢?
可他又仿佛真切听到了——听到了那些一个个细小伶仃的愿望。
一块钢铁?
还是扭曲的炉渣?
僧人忽然有些想要流泪。
“您可能很难去体会我心中的无为平和的安详之乐了,虽然我知道,您并不需要我的同情。”
壁画四周的僧人都已经无声的退去了。
他没有足够的学问积淀去搞清楚这个问题,就好像是小学生拿着放大镜去对着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