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下,萨尔兹堡古老的街区和起伏掩映的浅黄砖楼,配合钢琴流水般的琴音,显得有些凄凉。
她看了眼打车软件上的行程,从口袋里拿出口红,微微补了个妆。
“唐老师慢走,晚上注意安全哈。”
uber出租车在她身前停下,老杨非常狗腿的替她拉开了车门。
唐宁没有立刻上车。
她静立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扭头看了老杨一眼。
“那个……老师写给顾为经的字,内容是什么?”
老杨迟疑了一下,有些讪讪的说道,“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
“说实话。”
“夜光之珠,不必出于孟津之河。盈握之璧,不必采于昆仑之山。千岩竞艳,万壑争流,却要一枝独秀。”
啪嗒。
手里的口红因为过于用力,口红帽从指尖弹开。
金属帽在门口的台阶上跳了几下,消失在了草坪之中。
唐宁看也看没看一眼。
千岩竞艳,万壑争流,却要一枝独秀——这是形容顾恺之之话,他……某种意义上,便是东夏画宗第一代的掌门人。
从内心最深处,唐宁所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不就是老师能对她说出这句评语么?
稍稍去掉其间“却要”两个字,便可以说是唐宁的梦想了。
现在,
这句话被说了出来,对象却不是她。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让人颓丧的事情么?
有一瞬间,她的眼神脆弱的像是一个彷徨无措,被大人松开手的孩子,只是这种柔弱的感觉一闪而逝,变成了充满嫉妒的火光。
呸!
唐宁咬着牙,坐进了车的后座,重重的拉上了后车门。
“这么骄傲的人,今天真的是受伤的紧了啊!”
老杨注视着uber远去的车灯,嘴里嘟囔了一句。
人和人的悲喜并不相同。
唐宁可能很丧气,但老杨心情一点也不沮丧,反而他忍不住兴奋的在肚子里敲敲打打小算盘。
《紫藤花图》唐宁看不上,自己看的上啊。
唐宁拂袖离去。
咱老杨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老杨工作中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
要不然以做为曹老的贴身助理,实际上他只要开个口,纵使是胡润百富榜排名前二十的画家。
凭人情往来。
白送他杨老师幅画终究是不难的。
但他知道,那用的是曹老的情面,所以他非常聪明的从来都没有占过这种狐假虎威的便宜。
情面用了就没了。
得学会“余着”。
小便宜不占,要占就得憋住,占个大的。
当艺术界上最大的一尊菩萨的座前童子,烧其他庙里的香,岂不是成了舍近求远的傻瓜。
老杨本来卯足了劲,准备在曹轩身边老老实实干满十年,就直接开口求幅老爷子的墨宝。
曹老是个重感情的人,大概率是不会拒绝的。
运气好一点。
赏他一幅尺寸大一点的画,他十年的工资就直接出来了。
现在嘛,老杨觉得他可以现在稍稍小小的开次口。
这幅《紫藤花图》既有潜力,又不值钱,唐宁还不要,刚刚分寸合适。
不至于要的太大而消磨了香火,又能寄予充分的升值期待。
找个合适机会开口,应该不难。
“小顾啊,加油,曹老的画是咱老杨的海边大别墅,别墅旁附带的和妹子出海的小游艇,你杨哥就靠你了!”
老杨笑眯眯的畅想,觉得自己真是个计划通!
……
uber出租车开出了街区,加速驶上了公路。
“千岩竞艳,万壑争流,一枝独秀……千岩竞艳,万壑争流……千岩……”
唐宁默默的坐在后排上,脑海中像是有冷漠的声音仿佛回荡,重复着老师写给顾为经的评语。
那个声音每读一遍,心中燃烧的妒火就旺盛一分。
烧得她在座位上翻来覆去,不见大艺术家的气度,如坐针毡。
直到对向车道有明亮的车灯,刺痛了她的眼睛。
“喔!”
夜间开出租原本有点犯困的司机,忍不住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奥地利多山,老城区历史悠久而道路狭窄。
所以虽然隔壁德国就以生产大马力行政级轿车而闻名,但这里路上普遍以各种高尔夫,甲壳虫,奔驰a-ss,还有日系小巧袖珍的小车为主。
马路上甚至不乏一些磕磕撞撞,看上去饱经风霜的90年代产的老车。
夜晚道路上更是汽车很少。
偶尔才有一两辆闪烁着昏黄卤素大灯的车辆,从远方的山路间行驶而过,似是在黑夜中飘飘乎乎的孔明灯。
忽然之间。
前方的道路被一连串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