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想后,干脆站起身准备转身就走。
“等一下,你知道我曾经见过你吗?莫娜。”
蔻蔻抬起手拦了一下。
她的脸上看不到胜利者的神气活现的模样,莫娜意外的在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萧索。
曾经见过我?
莫娜脚步顿了顿,这话把她都给听懵了,莫名奇妙的问道。
“我指的不是德威。仰光的皇后区靠近外交官大道那里有家叫做宁静谷的酒店,酒店一层是个儿童陶艺馆。大概是三、四年级的暑假吧,我们都曾在那里上过陶艺课。当时我干巴巴的很孤僻,没有人愿意和我一组……”蔻蔻轻轻的说。
“哦,你是,是那个……眼镜牙套妹!”
就算蔻蔻说的细节很清楚,莫娜都回忆了好久,才猛然愣了一下。
仰光是缅甸的经济中心。
就算缅甸很乱,有些地方像是人间地狱一般生活条件停留在前殖民地时代。仰光的市中心相对的富裕阶层,生活条件依然是很现代化的。
这里有西河会馆这样的人间仙境,有五星级的豪华酒店,有私立贵族学校,也有给小朋友们假期时培养兴趣爱好的陶艺馆。
有个年轻的警探长刚刚丧偶。
他才被调入要职委以重任,没有时间处理家事,就暑假给女儿报了一个兴趣班。想要个性孤僻的女儿学学陶艺换换心情。
心理研究表明,现代儿童普遍形成同理心往往是十二岁以后的事情。
人之初非善非恶,只是混沌懵懂。
因此很多时候在越是岁数小的时候,校园霸凌的事情发生的越普遍。
起个侮辱性质的外号,孤立某个皮肤黝黑,裙子脏脏,带着金属牙套和粗边框眼镜的女同学,更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小女孩那时的外号被叫做“眼镜妹”或者“牙套眼镜妹”。
甚至陶艺课老师都会偶尔叫她“小黑”,用她当时被阳光晒的有点发黑的肤色开个自认“无伤大雅”的玩笑。
小女孩是个死倔死倔的性子,还有点小孤僻。
她被嘲笑了也不会哭,也不会告家长。
她的警官父亲三天两头不着家,母亲又没了,连应该给谁倾诉都不知道。
她只是咬着金属牙套,瞪着一双和母亲一样漂亮却被大镜框遮掩住光泽无人发现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嘲笑她,孤立她,以她的身体特征取乐的同龄人的脸。
就好似小小年纪就已经看透这个毫无暖意世界的冷漠与冰凉。
直到有一天,陶艺班上来了一对新同学。
“莫娜,我们要不要和这个同学一组啊?”男生问身边胳膊上带着一串小金环,看上去就蛮粉雕玉砌的小姑娘说道。
“为什么?两到三个人一组。我们两个一起就好喽。”
“一起来玩嘛,我看她好像总是自己一个人一桌,捏什么东西都不方便。”
“不要,不要。她看上去就好怪的,带这么老气的眼镜,眼泡肿肿的,像是只金鱼一样丑。她可以和老师一组嘛。”
“别这么说话啦,我倒觉得牙套蛮可爱的。陶艺而已,我们和她一起做吧。”
他们就这么捏了两周多的陶艺,直到假期结束。
那位男生有点早熟,像是个小大人一样,极其温和有耐心。
陶艺课是小女孩人生中所上的第一个兴趣班,她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
他们组捏好的软陶泥从烤箱中拿出来的时候总是歪七扭八的不成样子,往往能引来一阵不算善意的笑声。
另外那位叫做莫娜的女生则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被嘲笑了就脸蛋发红,信誓旦旦的跺着小皮鞋,要求下次再也不跟她一组了。
却每一次都会被男生半拖半拉着拽过来。
有些时候捏的太糟糕,小女孩儿自己都眼圈发红觉得不好意思。
男生却很有小老头气概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协调能力这种事情,多练练就好了。别哭嘛,莫娜,我们来的路上是不是在报刊亭上买了点吃的?”
男生递过来了两枚泡泡糖。
自己嚼了一枚,另外一枚拨开糖纸塞到了女孩的手心里。
“喏,我教你吐泡泡,吐泡泡就不伤心了。”
男生费劲的吐了半天,泡泡没吹出来。
小姑娘却慢慢的笑了。
就像童话故事里,卖火柴的小姑娘看到了冬天里的那束温暖的火光。
童年是每个人人生的起点。
当儿童懵懂着睁开眼皮用双眸倒映着这个世界。世界是温暖的,人生就是温暖的。世界是寒冷的,人生就是寒冷的。
威廉二世、拿破仑、克伦威尔,万历皇帝……历史学家们在研究这些大人物史料时,都能发现他们童年的某些阴影贯穿了他们一生的重要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