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济城破。
按照以往惯例,当是纵兵筹粮,打仗的粮食永远不嫌多。
粮从何来?从临济百姓家中来。
从自己都吃不饱的百姓手中抢夺粮食,无异于夺取其性命,这个过程从来都不文明。
杀人、抢夺、蹂躏、奸淫……城破之日,便是百姓的苦难之日,谁让临济谋反了呢?
没有人会去认真追究,百姓到底是主动谋反,还是被周市强逼着谋反,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打仗需要粮食,士卒需要发泄,国家需要震慑。
开刀百姓,是最优解。
百姓如同野草一般不断生长,烧一批过段时间就会生出下一批。
他们最大的反抗能力,也不过是提着镰刀锄头,破绽百出地呀呀叫着冲上来。给这场战争增添一抹趣味,让几经生死而性情暴虐的士卒砍掉脑袋大笑罢了。
将军们拿走那些贵族的土地、金钱、财宝。
士卒们冲着贱民们发泄欲望,放松那根因为置身在随时会死亡的战场而绷紧的弦。
两全其美。
得到好处的将军、士卒会士气如虹,为下一场胜利的金钱、美人、粮食而战。自古以来,对外战争长胜不败的军队都是这么打的。
将军为了名和利,士卒够不上名,只能图利。
躲在家中不敢出门,能拖一会是一会的临济百姓知道自己的命运。他们祈祷自家会成为那极少数不被破门的幸运儿,像是一只只把头埋在沙子堆里的鸵鸟。
他们听着剧烈喊杀声,打了一个又一个哆嗦。
当喊杀声停下来,窗外一片寂静的时候,他们哆嗦不但没有停,反而打的更勤快了。
两军打完,接下来就该是打他们了。
寂静,持续了很久。
破门声迟迟没有响起,就好像打了胜仗该获取胜利果实的秦军不在这座城了。
东城门。
黑夜中涌动着一大片黑甲,似看不清面目的半夜潮水翻涌不息,在城门内外徘徊。
军令:城外驻军,秋毫不犯,妄动者斩!
临济县令府,前身是将军府,魏国上将军周市就住于此,在此讨论军情,商议要事。
灯火耀室。
木制的桌椅边角粗糙,做工极差,料子是外面随时可见的榆树。
二皇帝摩挲桌案棱边,有些扎手,连个兽皮都没包。
“为了防住我秦国,周市将所有资源都用在了战争中啊……
“邱波。”
面向二皇帝,头冠竖立,眼角生出鱼尾纹的儒生抬起双手,宽袖垂落,应道:
“臣在。”
他是荀子门生。
这次东出解放战争,他和不少师兄弟一道随军,是二皇帝亲自下的命令。
“你做临济县令,可以吃鱼肉,不可以鱼肉百姓。临济百姓未饱前,此屋一桌一椅都不可动。”
“诺。”
看着眼前一脸平淡,几无恭色的荀子门生,嬴成蟜轻轻点头。
始皇帝首次灭六国,秦国苦于武盛文衰,朝堂将军多而书生寡。没有办法派遣本土官员接手六国地盘,只好拉拢当地贵族豪强自治。导致六国灭而六国贵族不灭,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
这一次,不会了。
如今的秦国,在经过了韩地找天下贤,荀子门生和鬼谷子门生两奔咸阳三事过后,留存的文官足以通管天下。
关中贵族对二皇帝命令言听计从,除了那一整套组合拳以外,这些随时螚代替他们的书生也是占比较大的原因。
“还有事?”
二皇帝扬眉,本该领命称退的邱波迟迟不退,眼下临济城有太多的事需要做。
“是。”
邱波再合手,昂首挺胸。
“臣斗胆一问!
“临济城破,陛下既已下达不得扰民的圣令,为何还要对无辜的商户贵族举起屠刀!”
就在刚刚,秦军尽斩临济贵族,大商贾,以谋反之名抄家灭族。
此事瞒下不瞒上,那些杀红眼的普通士卒不清楚个中原由,邱波却是知道个大概。
死去的那些贵族和大商贾,一定有协同周市谋反的。可要说是全是,不可能。
“兰陵县被屠,老师心伤牵身,亡故渭水。
“陛下只因同为贵族,商贾便致其死地,此举与先王何异!陛下可还记老师言貌!”
嬴成蟜屈指轻敲两下桌案。
想说百姓受压迫时间太久,欠缺了一个发泄的口子,必须一次性打掉这些人来个彻底革命。
想说巴蜀之粮虽然能支撑眼下战争,但不能只依靠巴蜀之粮。运输越长,耗费粮食越多,眼下平三晋还好,打到齐楚两地,十石粮路上耗九石。必须要就地征粮,这粮既然不在百姓身上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