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有老兵高喊。
“男人至死是少年!”
嬴成蟜抬眼瞥向说话处,密密麻麻的人头阻碍了他的视线。
“烈!别以为老子坐着就看不见你!你那破锣嗓子老子你问问大家谁听不出来。用老子的话来怼老子,长本事了?”
老兵们大笑着,从点将台正面分出一条道,尾端连接的是一个足有两百斤的胖子。
每次打仗最壮的那批战马一定得给这胖子一匹,不然冲锋到一半马失前蹄,人马皆失。
烈嘿嘿笑着凑上前,在马上拱手。
“烈不在咸阳,归隐田间多年,没想到将军还能记得烈啊。”
声音跟公鸭叫似的,难听极了。
“邯郸数十场截杀,奔行纵横何止千里。前后两军能在半盏茶内政令一致,皆赖你和山、斗、门……”
嬴成蟜顺口念着名字,顷刻间念了数十个,念得全军静默。
将军,这是要把浪营所有弟兄名字都念一遍嘛……
念得烈先是一脸怔然,继而很快双眼泛红。
体重超过两百,全是肌肉不是肥膘的汉子,无声流泪,擦来擦去也止不住。
被念到名字,活着来到现场的几个老兵抹去眼泪,咒骂一句。
“大漠这风沙真他阿母的大!”
浪营五百多个弟兄,将军竟全都背下来了。除了将军,大秦再没有能记下末卒名字的将军了……
嬴成蟜念完名字,把头盔丢在列的身上。
“哭个甚?!”
烈抱住头盔,翻身下马,壮硕身躯噗通一声砸在地上,大地都颤了三颤。
他双喜跪下,以头抢地。
“烈知道将军不喜下跪!但这次下跪不是只烈一个人跪!是烈代浪营五百弟兄下跪!浪营百夫长烈!代浪营叩谢将军!”
噗通!
噗通!
噗通!
……
十六人下马砸地,十六次大地颤抖。
“浪营什长怀!代浪营叩谢将军!”
“浪营伍长渝!代浪营叩谢将军!”
“浪营末卒红日!代浪营叩谢将军!”
……
他们的声音普遍都难听的要命,喑哑的不似人声。
邯郸方圆三百里运动截杀,高强度的机动性与瞬息万变的战局战况,让嬴成蟜特别拎出了一个传令营以传达军情。
五万人中出五百,百人中一传令兵。
令出嬴成蟜之口,五百汉子嘶声呐喊,一个接一个。
五万骑兵动作整齐划一有如一体,前冲后撤左突右袭,尽皆毫无滞涩之感。
代价是传令营的声音从洪亮有力变得沙哑难听。
浪营就是传令营,浪是这一营的番号,取自嬴成蟜的一句话。
“他人军队军令如山,我嬴成蟜的军队军令如浪。赖五百弟兄交口呼喝,如潮水蔓延。”
“你们……”
嬴成蟜的声音也带上了些许喑哑。
“谢我什么?
“谢我记住你们的名字?
“你们厮杀,你们拼命,我只是把你们名字都背下而已,有什么好谢的呢?这是最微不足道的事了罢。”
老兵们都不应声。
嬴成蟜望着身前老兵激动的脸庞,大多数他都不陌生。
斥候水月,名字女性化,却是个标准汉子。
格外瘦,但不弱,手中匕首割过三十七颗人头敌军斥候人头,三次探出五千人以上的伏兵。
五百夫长憾山,人如其名,力可撼山,先锋营营长。
一条长枪曾连续扎穿四敌军,犹有余力,扎不下去是因为长枪不够长。因每次长枪落皆不单杀,至少串连二人,得号血葫芦。
末卒升,普普通通,没什么特长,武功也稀松平常,却救过嬴成蟜一命。
赵国第一刺客隐于行伍,在战场上不知怎么潜到嬴成蟜身边,短匕刺下那一刻才爆发杀机,升以身挡之。锋利短匕削断升的秦剑,削断升的臂膀,削掉升半边脸。
……
嬴成蟜拍拍屁股,站起身。
“本来是要王齮找百来个全须全尾的来,谁想到来了这么多。这下好了,要是百来个人,每个都能当一个营长。
“四五千人,啧啧,一个个最低都得是四等爵更夫,还有不少五等爵的大夫,来我这里混一个小小什长,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尤其是某些人,比如王五,我要的是骑兵,你一个步兵你来凑什么热闹?我看你在马上坐着都冒汗,生怕出师未捷,你先摔死。”
老兵们抹去眼泪哈哈大笑,东张西望,他们眼神聚焦点的人,脸色都略有苍白,双手抓紧缰绳不敢撒手。
“看在你们跑了那么远的路,再跑回去没准路上就没了,我也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军队磨合要一个月,我只给你们一个月时间。
“要是一个月过去,骑在马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