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出城的大多衣饰较为华丽,大包小裹,乘着马车牛车,还有仆役随行,脸上都是一副阴郁之色。
而进城的人大多衣衫破烂,皮包骨头,走路蹒跚。好些都要拄着木棍借力才行,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他人。
嬴成蟜要科学家原地等待,驱马上前,拦在一辆两匹白马的马车前。
翻身下马,一整着装。
自我介绍是风闻墨家巨子代长安君发布招贤令,故从邯郸来到墨家巨子任职的宜阳县,想讨个官做,不知为何如许多人都在外行?宜阳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嬴成蟜今日穿的是上好蜀锦,由巧匠而编制的外衣,黑色为底,上以白线绣有一只吊睛白虎。
就算是在最富庶的齐地,这衣物也是最贵重的那一批了。
很有眼力见的车夫从嬴成蟜的谈吐,以及胯下骑乘的高大骏马,判断嬴成蟜非富即贵。
是以即便是嬴成蟜头戴斗笠,不以真面目示人,也没有恶语相向。而是隔着帘子,小声和车内人说明情况。
嬴成蟜耐心等待。
眼见车夫嘴还没停,车帘从内被人掀起,一张胖脸探了出来,那双被肥肉推挤,显得异常细小的眼眸在嬴成蟜身上打了个转,神情便亲近了几分。
“刚至宜阳?”
“正是。”
嬴成蟜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金递给驭手。
驭手惊讶地望了斗笠一眼,双手接过——虽然已经知道嬴成蟜身份不凡,但一出手就是金子,驭手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阔气的。
胖人验证了金子真伪,脸上的笑容越发真挚了,嬴成蟜适时说道:
“敢问兄长,墨家巨子代长安君发的招贤令是真是伪?”
胖子将金子揣入怀中。
“自是真的。”
“宜阳可是墨家巨子执政?”
“此亦不假。”
嬴成蟜斗笠微动,声音中带上明显迷惑。
“我闻墨家巨子乃天下之好,此地既是墨家巨子为政,兄台何以离去?吾就是看中墨家巨子名声,才自邯郸至此。”
胖子略一沉默,方道:
“对贫民而言,巨子确实如你所说,乃天下之好。其每日与农民一同劳作,下地耕种,上树采果。住着和贫民一样的陋室,吃着和贫民一样的食物。在巨子管理下,宜阳再没有一个饿死的人。
“但对你我而言,巨子之好,于我等无益也。我的宅邸足够百个贫民居住,每日吃的食物价值,可抵贫民月余口粮,不需要巨子救助分发。
“阁下出手便是一金,可见财富远甚于我。宜阳此县,不适合你我居住,若信得过为兄,可随为兄去往南阳。以阁下之能,必能得偿所愿也。”
斗笠左右摇动。
“吾来此地,就是看中墨家巨子名气,信得过其为人,只愿在其手下做事也,多谢兄台美意了。”
嬴成蟜牵着骏马,给马车让开道路。
驭手轻提缰绳,驱着马车缓缓前行,向着宜阳城外而去。
骏马,马车错过时,本缩回车厢的胖子再次探出了头,向嬴成蟜抛出了一物。
嬴成蟜接在手中,不需要看,根据手感便知道是自己刚抛出去的一金。
“我叫陈旺,在南阳恭候阁下。”
“若去南阳,自当拜会。”
嬴成蟜翻身上马。
“你我必会再见的。”
陈旺笑着缩回车厢。
必会再见,这么肯定?是阴阳家,或者尸家的人吗……嬴成蟜默默想着。
自从见识了鬼谷子召雨,看过其留下的《尸子之后,嬴成蟜再听到这种必然,一定之类的词,就有些应激。
再看一眼远处向着城外行驶的十几辆马车,嬴成蟜策马向着宜阳城内行去。
科学家目见之,立刻跟了上来。
沿途又拦下几辆马车,花费了四金,从这些要离开宜阳的车主口中,得到了和陈旺差不多的答桉。
嬴成蟜因此确定,宜阳应该是出问题了,但这个问题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嬴成蟜很是奇怪。
因为这些离开宜阳的人不是被迫,是主动,而且这些离去的人普遍对科学家的评价还都不错。
一个对执政者满意的县城,为何会留不住人呢?仅仅是福利没给上吗?
但就像陈旺说的一样,他的宅邸足够百个贫民,每日食物价值足够一个贫民月余口粮。
如此富贵的他,为什么会在意科学家给贫民发放的陋室,和只可以果腹的食物呢?嬴成蟜很不解。
远离了城门处,这一路上,嬴成蟜见过的不管是爬在屋顶上修缮房屋的人,还是面前摆着鸡鸭售卖的人,脸上都是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