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个贵族脸上的神情稍有定格,带着点错愕与不可置信。
在官场,下位者要去揣摩猜测上位者的每一句话。
这不只是为了晋升,更是为了自保。
天刚放亮,咸阳城的城门还没有开,朝会的钟声便敲响。
所有官员到达咸阳殿的时候,始皇帝更是已经高坐在王位上等候。
这摆明了始皇帝昨夜根本就没有离开咸阳宫嘛。
除非始皇帝是半夜从雍地回返,但这个可能性极低。不管是在哪个时代,夜路都要比白日大道难走。
昨日故意压了一天事,今朝又在朝会上先声夺人。
要两位丞相开口言说又是不知发生何事,又是有人故意找事的,始皇帝之心——贵族皆知。
陛下是不想处理长安君……
贵族们暗自想着,几个本来想马上开口说话的大贵族都紧闭其口,观望着周围,想要他人来做这个出头鸟。
众人的想法很简单。
这把搁置在所有人头顶,随时都会落下来的秦剑必须要摧毁,至少要拿下去。
但谁去做毁剑者,执剑者呢?这才是问题所在,没有人愿意去惹始皇帝。
他们不说话,始皇帝和李斯的对话便得以一直进行下去。
“高官厚禄,乃是诸君奋勇杀敌一心为秦所得之物。你爵无他人高,便对其有嫉妒之心含沙射影,此不该也。”
“斯确有嫉妒之心,但所言确也为实。朝堂爵位高于斯者不下二十,个个于秦之功都高于斯乎?斯不服也。”
李斯对着坐在地上岿然不动的百里家家主百里城微拜。
“斯十四等爵,百里家主十五等爵。斯有推进一统天下之功,谏陛下召回诸臣工之功,确立郡国并行国策之功。敢问百里家主,于秦有何功?何以能爵位居斯之上也。”
这李斯是条疯犬不成?还是其言皆是陛下所授,执意削减我等权柄。
结合长安君昨日所为,及陛下处理方式,原来不是长安君要对我等动手,是陛下。
众贵族心中纷纷想着,思考着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他们没有被点名,他们还有时间。
当事人百里城却是不能像他人一般三缄其口不言语,火已经烧到了他的身上,他必须做出选择。
他起身直立,用将要杀人的目光盯着李斯。
“城之功却不如左相,城祖之功远大于左相。先祖百里奚于秦功不需吾多言,世人尽知。”
始皇帝点头配合。
“不错,无百里子便无秦国,穆先公称霸,皆乃百里子之功也。”
这话始皇帝说得,百里城却是不敢说,居功自傲乃大忌。
其之所以不列举百里奚功劳,便是要和李斯历数功绩形成对比,要始皇帝注意到李斯。
李斯厉喝道:“百里子之功,与你百里城有何干系?斯问的是你!你百里城于秦国有何功绩!”
疯犬!
这厮疯疾发作!
为一己之利,要陷吾等皆堕也!这厮怎么又做此事!
一众世家再也忍不了了。
不管李斯的话是不是始皇帝示意,他们都必须做出应对,李斯的话触碰到了世家贵族的底线。
前人之功后人不可加于身,那么前人之爵后人便不可世袭之。
爵位,在秦朝是阶级的象征,意味着身份高人一等。有民众难以企及的俸禄拿,可以享受常人不可享受的特权。
其实早在商鞅变法的时候,商鞅就写出了爵位不能世袭这一条,但在政策实施中以失败告终,反对阻力太大了。
好多人都以为秦朝的二十等军功制升任的爵位不世袭,商鞅变法很彻底,这是想当然。
实际上,秦朝直到灭亡之时爵位依旧世袭。
《史记·秦始皇本纪:作琅邪台,立石刻,颂秦德,明得意。曰:维秦王兼有天下,立名为皇帝,乃抚东土,至于琅邪。列侯武城侯王离,列侯通武侯王贲……
列侯便是彻侯,是秦国最高的第二十等爵。王离在刻碑时候就是一个小孩子,就算是加上秦末时候的所有战功,他也不够封列侯。
而且王离是王贲之子,石刻的时候其名字却排在其父前面,说明王离爵位比他阿父王贲含金量高。
王翦封没封侯在史书上从没明确说明,但功劳不如他的儿子都封了列侯,没道理当时军功最大的王翦没封侯。
所有事实摆在面前,如果都成立的话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王翦死后,其子王贲本就是列侯没有继承爵位,其孙王离继承了。
武安君白起一生战功彪炳却没有封侯,而王离一个孩童出生即是彻侯,这就是秦昭襄王和始皇帝的区别。
秦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