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嘴都快咧到耳根子的男孩问着身旁的阿父。
“没有,今年王上不是一统天下了,叫个人跟着和祖宗证明一下。”
阿父一本正经地回道,在儿子“阿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的崇拜眼神中飘飘然。
大多数雍城民众并不清楚登上这座高台意味着什么。
哪怕他们每年都在此参加蜡祭,参拜天地,大吃祭品。
而小部分知道意味着什么的民众则会给身边的人科普。
“只有王才能登上高台,王上身后的应该是长公子。”
在这些“知情人”眼中,当今秦国唯有广有贤名的长公子嬴扶苏能当秦二世。
如果他们知道嬴扶苏已经被确立为太子,解释话语中的“应该”就会被替换成“定然”两个字。
民众不知道跟在始皇帝身后的是嬴成蟜,一起跟着始皇帝来此的文武百官却是知晓。
高台下,眼睁睁看着兄弟二人一前一后,只差一级前行的文武百官,齐齐变了脸色。
陛下要长安君同乘一车是对长安君的恩宠,但再如何恩宠,这高台怎能同登?陛下有意将王位传给长安君!
高台唯有王可登,这是祖制。陛下在太后逼迫下立了长公子为太子,但并不属意长公子即位,所以将长公子发配到了上郡,长安君才是陛下心中的秦二世。
怪不得陛下既为长安君重启相邦,又逐走尉缭给长安君留出国尉,这便说的通了。
……
文武百官各怀心思,却是没有人出言交流,最多只是眼神交流。
好些人的眼光都在赵姬,韩姬两个太后身上停留了一下。
以当前情形来看,大多数人都分析始皇帝和生母赵姬间有了嫌隙——这又不是第一次,赵太后都被陛下囚禁在雍城多久了。
赵太后属意嬴扶苏,始皇帝属意嬴成蟜,秦君又和太后掐架了。
嗯,这也是老传统了,秦国就是很容易出厉害的太后,有芈八子,华阳太后这两个先例呢。
他们看到赵太后的脸色异常难看,眼中燃烧着炽烈的怒火。
赵太后旁边的韩太后则得意洋洋,挺着胸脯像是骄傲的公鸡一般。
李斯刻板脸上强憋着笑意。
我李斯赌对两任王,天下有几人能和斯比眼力?
皇后阿房脸上有着了然表情。
原来如此,怪不得陛下如此信任叔叔,陛下原来是这个意思。看来蜡祭结束就要给瓶儿提亲了,不然等叔叔登王位便难了。
楚妃站在儿子身边,看着嬴成蟜眼波流转。
兜兜转转,这王位最终还是落在了你手……
她儿子嬴将闾则连连叹气。
叔父你早说你要王位,将闾就不争了,想喝酒了。
……
台阶上。
始皇帝在前,嬴成蟜在后,两人一直相差一个台阶。
哪怕始皇帝故意缓慢登高台,也没有等到身侧来人。
这竖子端的懒散!
“朕先来你先来。”
“……你要是真不想干了就把扶苏叫回来,不要总琢磨我。”
蜡祭仪式,在高台上说话的第一人必然是秦君。
“那便朕先。”
“嗯。”
嬴成蟜有气无力地应着。
放弃了等待嬴成蟜念头的始皇帝龙行虎步,很快就跨过了最后一级台阶,来到了高台之上。
走到正中央,在白玉铺就的高台上,始皇帝展开手中竹简,高声宣喝。
“朕承继秦历代先君遗志,纳九鼎于咸阳,平暴乱,一统四海,此乃皇天后土卷。神功圣德,垂法至今,神鬼听闻……”
始皇帝的声音似乎被冥冥之中的天地神鬼加大了,起码要比往日声音大了三倍不止,足以让高台下的所有人都听闻。
在始皇帝开始念的时候,高台下就没有跪着的人了。
所有人在始皇帝声音响起的一刹那,自发下跪。
震撼人心的鼓声停了。
接地气的敲门板也停了。
爱动爱闹的稚童也知道此刻不宜喧哗,纷纷学着身边大人跪倒在地,以额触地。
天地之间,唯有始皇帝一人的声音在响彻,犹如昊天上帝借着始皇帝的身体,站在高台上发着神谕。
愤怒的赵姬跪了,天真的韩姬跪了。
老迈的王绾跪了,爱脑补的李斯也跪了。
就连常常念叨着大丈夫何至于此,立志不做舔狗的盖聂盖大侠也跪了。
在天,地,神,鬼面前,在蜡祭的时候。
作为人,跪下是理所当然的。
秦朝没有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