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
“成蟜仅是为了避嫌,再无他意。”
“避甚嫌?将军本就是王!”
王齮声如洪钟,一点也不怕隔墙有耳。
旁边老仆役六子连连点头,一脸赞同。
嬴成蟜脸上的苦笑就没停下来。
“王公,此次成蟜来此,是有事相求。”
王齮马上肃容。
“将军有令,无敢不从,甚事都办。来来来,将军进屋说。”
王齮,六子,嬴成蟜三人入得主屋。
直到夕阳西下,嬴成蟜才自王齮宅邸出来。
好说歹说,费干了唇舌,才劝住了想要送他回到长安君府的王齮。
蒙府。
在嬴成蟜,夏无且走后。
老将蒙骜身上金针,银针未下,其孙蒙毅一脸凝重,带有三分惊恐地出了门,走访了咸阳城所有蒙骜门生,旧部。
两个时辰后,熙熙攘攘,大秦三十多位将军或走路,或骑马,或乘车,皆来到蒙府,叩开蒙府大门。
蒙府大门前的门槛,差点被这么多人踏平。
老将蒙骜脸色极差,躺在病榻上,眼望着底下站着的老部下们。
这些当年在他手下大多都是个无名小卒的部下们,现在都是将军了。
“都别哭丧着脸了,老夫还未死,用不到你们哭丧。”
“蒙公!”
站在最前列,国字脸,看面相年龄快到半百的大汉红着双眼,迈步向前,抓住蒙骜的手泪流不止。
在他印象中,蒙公是一边骂着他们鸟人,一边带着他们杀敌,永不知道疲累的将军,从来没有这么虚弱过。
大汉握手都不敢用力。
当年能够力挽强弓,挥剑斩刀,好似精铁浇筑的手。
如今脆弱不堪,像是冬日间的破败树枝,稍一用力就碎了。
“你小子这爵位都快赶上老夫了,你哭个鸟你哭!”
“就算我公孙昏封了彻侯,我也还是蒙公手下一员小卒。”
蒙骜听了这话,没有感动,虚弱无力地呸了一声。
“你当你是王翦?你和魏狗打仗都尿裤子!你这鸟人也配封彻侯?放屁罢你!”
大汉红着脸,嗫嚅地道:“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蒙公总提他作甚?蒙公怎不提我一战斩了二十七魏狗头!”
“老夫年轻时候,哪次大战不斩二十数。你斩了一次二十七,还是追敌,算个鸟!”
三十多位将军中,相比之下,身材瘦弱,矮小,也是站在前列的一位附和道:“蒙公所言甚是,这厮仗着有此侥幸战果,吹了快有三十年了。”
国字脸大汉勐然回首,一脸不屑道:“乃公就是比你强,你这鸟人连战场都没上过几次,和我同爵,也不害臊!”
瘦弱矮小将军大怒,扯着嗓子吼。
“我他阿母的是斥候!要不是我侦查敌情,给你探明路线,你这鸟人死十次了!你这鸟人说我不上战场?我那战场比你险十倍百倍!斥候乃我秦军最精锐兵种!和你这个只会冲的步兵同爵,真真是我之耻辱!”
一个满脸阴沉,身上散发冷意的将军冷哼一声。
“瘦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斥候最精?你把我们弩兵放在何地?你斥候敢和我们弩兵对阵?”
被叫做瘦猴的矮小瘦削将军大怒,唾沫星子乱飞。
“放屁!你把秦弩当做自己本事了是罢?往胳膊上一放一按谁不会?卸了弩和我战一场,信不信把你屎打出来!让你也尿裤子!”
国字脸大汉怒起,指着瘦猴鼻子骂。
“你这鸟人比我强哪去?我公孙昏好歹还冲锋陷阵,你第一次上战场装死尸,还差点被马踩死。收敛战场别人都是被抬出来,就你瘦猴自己跑出来,你丢不丢人!”
“……”
蒙骜听着塌下将军们连声吵骂,相互拆台,没有觉得吵嚷,反而很是怀念。
好久没听过了……
老将闭上双眼,耳边熟悉的叫嚷,似乎又将他带回到那个金戈铁马的年代。
那个一手揪马绳,一手持剑拍马屁,追杀敌军十里地,比着谁砍头颅多的战场。
真想再年轻一回啊……
蒙骜闭目不语。
渐渐的,屋舍内的喧闹声一点点小了下去。
三十多位将军们看着形容枯藁,生气难寻,脸上密布皱纹,手上满是老年斑的老将,个个心有悲意,面有哀荣。
他们知道床榻上的老人爱听什么,他们方才的吵闹都是故意的。
“你们这帮鸟人都成家了,都爵位不低,官位不小了。你们都有各自的事,各自的活法,老夫不该再找你们了。”
蒙骜闭目,言语无力。
三十多位将军都能从中听得出,老将有多么虚弱。
他们虎目含泪,紧咬牙关,等着病榻上的老将把话说完。
无论眼前的老人要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