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的观点是:韩国实力弱小,国也不大,却连接其余诸国。只要打下韩国,秦国就相当于在中原打下了一根楔子。可以以韩国之地为跳板,进攻其余诸国,最好不过。
韩非的观点是:一统天下要师出有名,打韩国,名不正言不顺。韩国现在奉秦国为宗主国,打不打下来,韩国都在秦国掌控中。而且先前都说不打韩国了,无缘无故攻打韩国,那是背信弃义。
就算打下来了,其余各国看到秦国如此残暴,肯定会联合起来抵制,不利于秦国一统天下。不如先打赵国,秦赵世仇,打赵国别的国家也不好说什么。韩国就留在最后,等秦国把其他五国灭了,韩国自然也是秦国的。
始皇帝犹豫不定。
一边是写出《韩非子的大才韩非,另一边则是为自己多次排忧解难的李斯。
始皇帝不知该听谁的好,挥退二人,决定暂时搁置明日再说。
结果当天晚上,李斯就夜入咸阳宫,见到始皇帝之后就说了一句话。
“韩非是韩国公子,他的立场当然是保全韩国,陛下你连这都看不清吗?”
始皇帝恍然大悟,一气之下,将韩非下了咸阳狱,决定先打韩国。
第二日气消了,嬴政亲自去咸阳狱,想要把韩非放出来,却发现韩非死了。
之后便有一个传闻传了出来,李斯嫉妒韩非才能,怕地位不保,连夜下毒毒死了韩非。
“师兄,自从韩非师兄死后,你我不相往来已有八九载了吧?”
张苍那张胖脸抽搐着,他的心和他的脸一样,也在抽搐。
“今日,我再问一遍当年问题,韩非师兄,是不是你杀的?”
李斯沉默片刻。
“我若说是,按秦律,要受腰斩之刑。”
张苍哆嗦了一下,身体向后挪了挪,他有些认不得这位师兄了。
李斯这句话,就等于承认了是他杀死了韩非。
说是,违反秦律,要受腰斩,所以不能说。
但要是不是你杀的,你直接说个不是就好,何必说这些呢?
李斯沉默着。
他已做好了张苍拂袖而去的准备。
当年在稷下学宫,三人中只有韩非富有,时常接济二人。
张苍最是好玩,好吃,好喝酒,花了韩非不知多少钱财。
张苍时常与李斯说:“如果没有韩非师兄,我早就离开稷下学宫了。”
李斯知道张苍对韩非的情感。
当年韩非死后,张苍再没有与他有过交集,这次登门拜访,是师兄弟这么多年第一次见面。
咕噜噜
“你疯了!”
李斯一把夺下张苍手中茶壶,狠狠丢在地上。
茶汤四溅,在地上还能看到蒸腾的热气。
李斯怒气上涌,那张死板脸黑得厉害。
“这茶汤是刚煮好的,你就这么直接往口中倾倒,这些年没见,莫非成了个不知冷热的痴人不成!”
张苍大口喘气,从嘴巴到食道,到胃里都有强烈的灼烧感。
刚才他拿着茶壶,把自己的嘴巴当成杯子,不管不顾地倾倒茶汤。
那滚烫的茶汤在他身体里流淌,高温让他很是痛苦。
“师兄,嘶!”
张苍倒吸一口凉气。
他舌头上被烫出泡了,一说话就不可避免会碰到,很是疼痛。
“来人!快拿凉水来!”
咕噜噜
噗
下人拿来凉水,张苍含在口中,漱漱口再吐出去,不断重复这个过程。
如此一壶凉水全部用完,张苍最后将口中凉水喝下肚,自觉好了不少,拦住了要再给他拿凉水的李斯。
“无碍了。”
李斯复杂地道:“你这是作甚?我只听说过男人为女人殉情,还没听说过男人为男人殉情。”
“无事,抽疯罢了。”
抽疯。
李斯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想了片刻,大致懂了这词意思。
“这个‘抽’字用的倒是有些意思,‘抽’这个动作是突然且短暂的,和你刚才行为倒是符合得很,你倒是会造词。”
“我也是从他人处听来的。”
李斯没有追问那人是谁,没什么必要。
造一个词而已,又不是出一本书。
“师兄,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了。”
张苍吐了吐舌头,吸了两口凉气。
用了凉水冲凉也还是很疼啊!
“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你是定然不会去咸阳宫的,你是不是想不通,蒙毅为什么会调动城防军大肆抓捕?”
就像之前从来没有问过韩非的事一样。
张苍话题一转,又回到了师兄弟最开始说的事上。
在张苍面前,李斯确实没什么隐瞒的,他们师出同门,曾经关系甚笃。
这种事他瞒不过张苍,那就不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