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的火车站,吴远来了很多次了。
如此站在月台上,目送着别人离开,这倒还是头一回。
以至于火车都走远了,月台上人都散了,他还没回过神来。
直到月台上的工作人员过来撵人,吴远这才转身,匆匆离开。
从火车站回到东城区胡同。
一进胡同口,就让小卖部窗口的花娘给拦住了。
乍一看,花娘还是那个花娘。
凭窗摇曳,嗑着瓜子,一幅‘胡同里的探照灯、街道上的情报站’面孔。
可吴远总觉着这娘们,哪里变了。
但一时半会说不上来。
一见着吴远推门下车,花娘就真的来劲,仿佛浑身都动感光波了起来。
“果真是你呀,吴老板!金大妈跟我说时,我还不大敢信呢。”
吴远单肘靠在窗台上,先伸手要了包华子后,才道:“有什么不敢信的?我光明正大地来来回回,又不是搞什么地下工作的。”
花娘随手拿了包里头的华子递给吴远,又把对方推过来的钞票推回去道:“吃饭了没?没吃的话,我下面给你吃?”
吴远任由钞票在窗台上放着,径自拆了华子,先给窗口的一帮醉翁之意不在打牌的老少爷们散上一圈,随即才叼了一根在自己嘴里。
正准备摸出身上的打火机,花娘却已经化着了一根火柴,递了过来。
这体贴人的劲儿。
吴远没跟她客气,点上火之后才道:“这刚忙完回来,确实还没吃。”
花娘当即甩灭了火柴道:“那走吧。”
窗台外头的老少爷们开始起哄道:“花娘,我们这烟也都还没点呢!”
花娘直接把火柴盒都扔过去道:“自己点去。”
这时,小卖部里面的门口传来一道不中不洋的声音道:“老板娘,我们饿了,有什么吃得没有?”
吴远一听这腔调,就反应过来道:“嗬,你这院里都住上人了?”
花娘不由得有几分傲娇道:“多新鲜哪!我这装好的房子,不赶紧住人,我靠什么挣钱养儿子去?”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得多谢老板您哪!老外们对装修格外满意,说是,既住的舒服,又体验到了咱们大中华的风土人情。”
一通嘚啵完,就听那老外又催了一句。
花娘当即从钱箱子里夹出一张五毛来,冲着院子嚷嚷道:“儿子,儿子!”
不多时,魏家小子在老外身后冒出头来。
就听花娘道:“给你五毛钱,你把这几个饿肚子的老外带出去找找吃的去。”
魏家小子闷不吭声地过来接了五毛钱,嘴边的笑意已经止不住了。
结果却被老娘猝不及防地弹了个脑瓜崩道:“没看见人哪,咋不知道叫人呢?”
魏家小子这才瓮里瓮气地委屈道:“吴叔。”
吴远应了一声,才转头声讨花娘道:“一点小事,至于打孩子么?”
眼见着魏家小子把饿肚子的老外领走了,花娘这才信誓旦旦地道:“咱们国家乃礼仪之邦,孩子可以不成材,但不能不懂礼貌。”
说完,把钱箱一锁,腰身一拧道:“走,下面给你吃。”
虽然说人都自告奋勇地出来了。
但吴远还是忍不住道:“下个面条的事,也用不着劳师动众的。”
“再说了,你留在家里给那帮老外做点吃的,多挣点美金不是更好?”
花娘洋洋得意道:“做生意哪能吃独食?何况就这,咱也不少挣美金,你信不信?”
吴远心里一动,“你是说……”
话未出口,就被花娘抢断道:“不然我干嘛要让儿子带他们过去?”
吴远失笑,这里外里的人情世故,属实是让花娘给玩明白了。
这也让吴远看到了她在筹备超级市场、梳理货源、搞定后勤方面的能力。
二人说话间,走到四合院门口。
明朝已经先一步进家门了,正在倒座房的厨房里,烧水煮挂面。
眼瞅着明朝要把挂面下锅,花娘一马当先地拦了下来。
这才转头道:“老板,这挂面有什么吃头?我给你们做油泼面,那样劲道些。”
你这拦都拦下来了。
吴远还能说什么,只能道:“那就辛苦你了。”
然后转身就走。
明朝被抢了工作,跟上吴远道:“老板,花娘她都开始叫你老板了?”
这一字之差,吴远确实也听出来了。
可是自己一个堂堂大老爷们,又不值当拿这一个字说事。
回头看看厨房里的花娘,正和着面,忙的浑身都带劲。
半个多钟头之后。
两大碗油泼面端到了正房的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