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甲后来还在镇守太监的府上吃了饭。
觥筹交错间,自是又一番苍白的客套。
回去的马车上,梅可甲头靠着马车,像是在休息,过了一会儿,他嘱咐道:“慢一点。”
“是,老爷。”
长时间不在府里,府里有什么人他自己已经搞不清楚了。
若论私密,怕还不如这辆马车。
“福政,你进来。”
“是。”
听东家的吩咐,一个精壮干练的青年一个闪身钻进了马车里。
这是他在西北时就跟着他的老人,原本福政的爹伺候他,但命不好,生了场大病人去了,现在是他儿子。
梅可甲很信任这人,
“你明天启程去京城,带上我的信去我的家里,把这封信交给怀古。记住,只给怀古,然后让他在入东宫时转交给殿下。”
福政攥着这信,有些奇怪,“有魏公公,为何还要通过怀古少爷?”
“魏彬这个人活不长久,不能深交。”梅可甲看他疑惑,就把刚刚的事解释了一下,“……太监贪财倒也正常,但是也得分时候、分对象,若是圣上,那没什么。可咱们这位太子则要万分小心。东南之事是太子心中之至重,越是往后,越是会关注,到时候难免不出疏漏。”
“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他连太子的钱都敢拿,想必其他人的钱也没少拿。”
梅可甲摇摇头,不去管他了。
“那,东家是准备要向太子揭发他?”
梅可甲更摇头,他双手插在袖口,闭着眼睛端坐了起来,随着马车一晃一晃,“那是蠢人干的事。魏彬既然能让太子将他送到这镇江当镇守太监,想必还是得殿下信任的,咱们把刚才的那番话写下来,太子难道就会信了咱们?”
“这些太监往往和太子朝夕相处,你东家我,可就只见过太子两次。”
“那东家这信……”福政不太理解。
“这是另外的三十万两。”
“东家自己不留了?”
“我要那么多钱干嘛?当初张坋想要我的家财,他没得手,东宫将我唤至京城,他难道不知道我身家百万之巨?可东宫没有动手。我如今依然富甲一方,还要这三十万两干什么?搞不好将来还落得和魏彬一样的下场,再说下次的本钱我也已经留好了。”
“那东家为何不直接交给魏彬?”
梅可甲睁开眼睛,“银子这种东西,每经一道关口都要被刮下来一点,都交给这种人,我不放心,万一他贪得多,截留了东宫的银子,东宫还以为是我能力不足。”
他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看外面,杭州的一切都很陌生,商人习惯漂泊,商人也最厌恶漂泊,他已经有些想回去了。
这个世道,人活着不容易。
这感觉就和此时的张冕一样,
那日蒋瓘说什么锦衣卫敲你家大门,你就知道什么叫晚了。
现在锦衣卫真的来了,
张冕吓得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他本就是个混日子的偏门官员,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心中惊恐,心里胆寒,
“蒋瓘你他妈不是人!”
但喊是没有用的,这也就是弘治朝,
因为弘治皇帝人好,所以不仅对宦官管的严,对于锦衣卫的严刑酷法也有一定程度的约束,朱厚照一样不喜欢那些不人道的刑罚,所以也没有要求北镇抚司恢复。
否则,张冕当场就得吓得尿出来。
不过即便这样,他这个胖子还是吓得嘴唇直哆嗦,连鼻涕都下来了。
啪啪。
锦衣卫拍了拍他脸上的横肉,“不消半个月,肯定给你去了这身肥肉。”
“大人不要啊!”张冕吓得脸色惨白,一说话哭腔都出来了,“罪臣也没什么好求的了,只求大人可以快快提审罪臣,我一定有什么说什么,千万不要动刑啊。”
“没出息。”
但张冕可管不了那么多,当这么多年官,他也没多大指望。这个世界上有的人喜欢在领导面前表现,有人就想躲在角落里舒舒服服过自己的。
这个张冕就是后一种。
可惜啊。
不过也正因为碰上这么一个人,
锦衣卫才能很快把桉宗整理好送到东宫桉前。
太子桉前,站着刑部尚书谢迁、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以及太仆寺卿梁储。
太子翻着翻着桉卷忽然大怒,啪的一声把桉宗给扔在了地上,
“这些大明的臣子眼中还有本宫这个太子,还有父皇吗?!父皇一代仁君,到了他们眼里就是软弱可利用之人,利用父皇来阻止本宫兴利民之策,这圣贤书难道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还有你牟斌,你是猪脑子啊!父皇御宇十二载,励精图治、仁德爱民,到最后朝廷里竟然藏着这么一个无君无父、藐视圣躬的大臣!你把这些拿出来,叫父皇怎么看?叫天下人怎么看?朝廷的脸面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