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低欲雪,水澹生烟。
冬季的珞水河与其他时节完全不同。
少有往来两岸的行人,难见水鸟游鱼,到处都充斥着万籁俱寂、万物肃杀的气息。
寒风自低空掠过,卷起大片雪花飞舞,打着旋铺满河面岸边,为整个天地再添几分冰冷色调。
一艘楼船迎风冒雪,缓缓行驶在河面中央。
它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
毕竟珞水虽然没有完全冻结,中间水流还算汹涌,但也有许多浮冰出没其中,万一撞得狠了,即便以楼船的体量,也免不了要受些损伤。
船上阁楼,两个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女立于船头,一边饮酒聊天,一边欣赏着银装素裹的雪景,颇有种潇洒自在的意兴姿态。
忽然,戴着绒帽,身披大氅的少女伸手指着前方,声音惊讶道,“快看,那边有三个人,他们是不是在交手比武?”
旁边的年轻男子循声望去,便看到远处河边岸滩,三道身影正在相对而立,任由风雪笼罩了身体,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他不由得澹澹笑道,“怕不是又见到了那些自以为高来高去的武者,本事不大事儿却不少,什么白衣仗剑啊,什么雪中对决啊,当个笑话看看就好。”
说到此处,他端起酒盏抿了一口,“还记得今年夏日吗,两个蠢货为了吸引霍家小姐的注意,非要在月圆之夜,青璃桥上比武。
结果搅扰了我们泛舟河上,品茗赏月的兴致,被张叔一手一个丢入水中,闹了老大的笑话。”
“没有自知之明,就会自作多情。”
少女微微一笑,刹那间如花绽放,分外美丽,“我怎么听人说,霍小姐在那天夜里摆下席面,邀请邢大哥前去对月同饮呢?”
“我当时在陪家姐,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所以说她邀请我,我就一定要去吗?”
男子摩挲着酒杯,只是澹澹一笑,“说句不太中听的话,霍家小姐想请我吃酒还不够资格,如果当时是她二叔在船上,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说话间,楼船继续向前。
从船上已经可以看清相互对峙的三人。
“珞水河畔,朔风凛冽,白雪纷飞,他们倒是选的好地方。”
男子将杯中美酒饮尽,轻轻呼出一口白雾。
“只是摆了挺长时间的架势,却连动都不动一下,莫不是在等着我们这些观众再靠近一些,然后才好展示他们的身手,好给我们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他擎起酒壶,又给自己续上一杯,漫不经心道,“怕是他们早早打探到我们要从此经过的消息,所以才会提前在此等候,想要攀上家姐的关系。
只是他们也不想想,连我没能看得上,又怎么可能入得了家姐的法眼?”
“咦?”
就在此时,少女忽然瞪大眼睛,眸子里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奇异光芒,“邢大哥,你看那两个人,他们好像是在发光诶。”
“还发光……”
男子连眼皮都没抬,“这种故弄玄虚、装神弄鬼的家伙,我实在是见得多了。
别说是发光,就连出手如雷、握铁成泥他们都能给你造出来,谁要是真信了,那才是傻到了极点。”
“小君你信不信,想要对付这三个人,根本不用家姐,甚至不需要张叔出手,我一个人就能将他们轻松拿下,从头到尾不会超过几个呼吸时间。”
他微微笑着,澹澹说着,又将酒盏送到了嘴边。
就在此时,一道惊雷陡然炸开。
岸滩仿佛被引爆了一枚炸弹,大片冰雪砂石高高扬起,四散飞溅。
将狂风骤雪都为之击碎搅乱。
还有条条漆黑裂隙轰然显现。
密密麻麻犹如蛛网。
引动珞水河面奔涌不休,形成了道道漩涡激流。
哗啦啦!
就连还有一段距离的楼船,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被淋了个通透。
泥沙碎石噼里啪啦砸落,仿佛下了一场没有预兆的黑雨冰雹。
卡察一声脆响。
年轻男子手中酒杯掉落地面,裂成两半。
琥珀色液体顺着木板缝隙流淌蔓延,散发出浓郁的酒香。
他却对此毫无所觉,就连满头满脸的污渍都不去管,死死盯着前方岸滩交织碰撞的一团阴影,嘴唇颤抖翕动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小君吓得花容失色,连站立的姿势都无法保持,双腿一软便要瘫坐下去。
忽然人影一闪。
一只如玉细腻的手将她扶住。
免去了随地乱滚的窘境。
“邢妱姐姐。”
“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