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远迈着沉重的步伐从刑部衙门走出来。
于老尚书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一次,你做得很对,很好。”
他今天还能穿着这身官袍,无外乎谨慎二字。看来自己刑部郎中这个位置,是遭人惦记了,才会用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攻讦他。
幸好,幸好!
他为官这么多年,清正廉洁是他的底限。思及此,他不由地感谢自己的妻室,是她给了他不用贪墨的底气。
董老六早就死得透透的了,当初在京城的菜市口问斩之时,他的尸身还是自己花了钱找人收敛的,一口薄棺,葬在了城外。
居然还有人能用他当年行贿自己数万银票一事做文章,殊不知当初他就已经将这笔钱过了明路,上交了,只要自己没有中饱私囊,那些捕风捉影,在背后搞事的跳梁小丑就不足为虑。
他微微勾勾唇角,倒想看看,想陷害自己的是何方神圣,他又不是软柿子,被人捏了还能没半点反应?
下衙回家,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院子里仆从们脚步匆匆,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一派风风火火干劲十足的模样,这是怎么了?
只听宁氏欢喜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对对对,这种布料最是细软,看看库房里还有没有,都取出来,一半留给老大媳妇,一半着人给姑娘送去。还有再点点收着的药材,虽国公府里不缺这些,也是咱们的一番心意。”
“是,母亲。”一旁回话的是进门一年多的承辅媳妇。
姜承轩第二次参加春闱,老天保佑,高中进士,在翰林院当了一年的编修后,已于数月前放了外任。
宁氏不是个苛刻的婆母,让轩儿媳妇跟着一同前去,免得夫妻俩聚少离多,她自己当初有幸与丈夫一同外放,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心,没受过婆母的磋磨,自然不会欺负儿媳妇。
前两个月老大房里传了好消息回来,大儿媳妇怀上了,宁氏欢喜得不得了,收拾了一大包好药材补品,并两个经验老道的妈妈一并送了去。
轩儿外任至少三年,这孩子是肯定要生在外面的,小夫妻身边没个可靠的老妈妈盯着,宁氏怎么可能放心得下,轩儿媳妇自嫁进姜家,上奉公婆,照顾弟妹,妯娌和睦,怎么不让宁氏真心疼她几分。
算算日子,轩儿媳妇这一胎也就才五六个月,宁氏这又放心不下了?
姜文远掀帘子进屋,笑着打趣了几句宁氏这都快要做祖母的人了,还如此不稳重,别让媳妇笑话。
“老爷!是久盈有喜了!”这个老不修,当着小儿媳妇的面呢,居然还打趣她!让她这个当婆母的还怎么摆架子。
“哎呀,这可真是好消息!”
“东篱那孩子也是个憨的。亲自过来报的信,我一问,大夫诊出来的,才刚两月有余,他更不避讳!”三个月内的胎,坐得还不够稳。
小儿媳妇也是由衷地替小姑高兴,以五品官的嫡女身份嫁进定国公府,虽有丈夫真心疼爱,但有孩子傍身了,才能真正站稳脚跟。
姜文远含笑点头,任凭妻子折腾,收拾出来大包小包,喜滋滋地盘算着明天去看女儿。
她这提了一年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就担心担心大儿媳妇与女儿生产时的安危了。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大概全天下的父母皆如此。
五年后。
江南的水土虽然养人,但是这明显比安庆还湿热的所在,让姜久盈很有些不适应。
也不知道他们还得在这里呆多少年,夏天闷热,冬季湿冷,很难习惯。
可赵东篱跟着大哥外放,大嫂留在了定国公府主持中馈,她却被兄弟俩一致要求跟随。
我的天啊,不带这么压榨劳动力的。
赵东笞三十出头的年纪,便任了江宁知府,可见皇恩浩荡,便连带着不算成器的赵东篱,都跟着沾光得了个司法参军的位置,也算名正言顺跟着大哥来了。
七月的天,虽中午依然酷热,早晚已经透出凉意,因此小荔枝吵着要逛夜市,姜久盈没多考虑便答应下来。
身为一个男孩子,大名赵泓的小朋友对这小荔枝这个小名极力反应过,然而,碰上这么对活宝父母,反对无效。
赵东篱必须承认,起这么个小名是有几分报复心在里边的,谁让他在妈妈肚子里一点也不乖,三天两头吵着想吃荔枝,别的水果沾一口都能连胆汁一块吐干净。
两千多里的路,鲜荔枝运进来多不容易,为防人说定国公府奢靡,赵东篱只能自己亲力亲为,风尘仆仆地来返两趟,跑死了几匹马,才给媳妇弄回来两筐新鲜货。
被外人知道了,尤其是官家,笑骂他两句妻奴,再没有别的闲话传来,再加上姜久盈月分渐大,终于能吃进别的东西去了,也算是让定国公府众人长出一口气。
所以这小名是打死他都不会给孩子改了。
才四岁出头的赵泓早早体会到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