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
王氏挺着大肚子,受着婆母的磋磨,拎着笨重的猪食桶,艰难往家走。
她浑身都疼,已经足月的孩子,叫嚣着要出来。
生过两儿一女、已经是第四胎了,家里没有人放在心上。村里的妇人,哪个不是越生越顺溜,跟母鸡下蛋差不多。
家里自然没人。男人下地干活,婆母去相熟的人家闲聊,三个孩子也跑得没影,王氏自己铺好稻草,躺了上去,准备生下自己的第四个孩子。
可这一次,她难产了。孩子的腿先滑了出来,任由她再怎么用力,也生不下来。还是婆母回了家,看到她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样唬了一大跳,连忙踮着小脚请来了稳婆,这才堪堪保下她一条小命。
那孩子却是不行了。从生下来就小脸发青、叫得还不如小猫响,到后来张不开嘴,米汤喂不进去,没两日便没了。
死个把孩子根本不算事,他们村里十户有八户都夭过小孩,因此郭二喜也没啥悲伤的感觉,将小小的婴孩尸体拿块破布裹了,准备去后山随便找个空地,挖坑埋掉。
结果郭二喜抱着个小孩尸体出去,没多久,居然又抱了个活孩子回来!
这女娃娃看起来是好人家出身,包着她的小被用的锦缎软乎乎的,花纹复杂,肯定不便宜。
也不知道谁家孩子丢了。不像穷人家养不起孩子会扔了女娃娃,有钱人家哪差这点米粮。
郭二喜抱回孩子,就是奔着以后有哪个富户来找,能收一笔银钱的目的的,反正自家婆娘有奶,养个孩子不费什么。
就这样,原本的郭小妮死了,这个后山捡回来的富贵人家的孩子,成了郭小妮,只不过与他们一家设想不同,从来没有人来找过孩子。
有很多次,郭二喜夫妇都想将郭小妮扔了,后来看到这丫头越长越好看,便又养了下来,以后如果能卖个好价钱就卖出去,不能卖,给自家二虎当媳妇也不亏。这娶媳妇的价钱越来越贵,也是不小的开支。
家里所有人都知道郭小妮的身世,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当年你们捡回她时,可还有别的东西?”
王氏嘴角抽了抽:“还有十几两碎银子,这些年养她已然花用光了。哦,对,还有一块玉佩。”
“玉佩是何模样,现在何处?”
“就是个普通的玉佩,雕了朵花,已经当、当了。”几年前她婆母病重,家无余钱,就把玉佩当了,多年已过,无从查起。
法理上来说,还真治不了这对夫妇什么罪过。他们没偷没抢,只是养了个别人扔的孩子,没有善待罢了。
养育之恩大于天。
邓令安回安庆的路上,去周家带走了郭小妮,后者惊慌失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好在邓令安对她还算温和,赁了辆马车与她,没有为难。
秋瞳第二次下了大狱,连带着观月楼都被查封了。
单妈妈跪倒在赵东篱面前:“小公子恕罪,奴这便着人打探一二。”
赵东篱还没来得及找到处舒适的住所,昨日是在观月楼歇下的。好不容易离了定国公府的牢笼,不用起得比鸡早去习武,今儿睡得正香,就被衙役从楼里赶了出来,现下衣冠不整,心情自然不爽。
想他堂堂国公府公子,现在被大街上的人指指点点,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要不是安庆没几个人认识他,他吃了单妈妈的心都有!
看个场子看得主人家都流露街头了,主辱奴死!
赵东篱从来也不算多好性的人,很多时候他不愿计较,不是因为他大度,纯粹是因为懒,懒得麻烦,懒得动脑。
他看也不看单妈妈,带着自己的仆从,去找牙人。当务之急还是赁个院子要紧。
路过府衙,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时不时有人议论。
“听说姜大人抓到杀人凶手了,昨开堂审讯,没审出结果来,今儿八成要上大刑了。”
“上刑刺激啊!几板子下去,血滴飞溅,壮观。”
“听说还有女犯,不知道会不会扒了裤子打,嘿嘿……”围着聊天的几个男人猥琐地笑成一团。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安庆府死了好几个人,都是这个人杀的。”
“女犯是观月楼的头牌,我刚打那边过来,啧啧,被押走的女犯长得可水灵了,比我婆娘好看多了。”
“真的啊?那今儿咱们可有眼福喽,得多看会儿。”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一股脑往前挤,被几个维持秩序的衙役给打了回去,也不恼,换个方向继续伸长脖子往里瞅,寻找着平日不得一见的花楼头牌。
赵东篱来了兴致,好嘛,抓了我的人(名义上的),我倒要看看一个女流之辈,能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在他的理解中,女人,尤其是身处下贱的女人,争风吃醋有之,打架薅头发踹人有之,暗地里下毒使坏有之,真的凶残到连杀多人,还刀刀见血的,他还真没见过。
想想他们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