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依旧压着天空,但是战场上却充斥着暴风雨后特有的宁静。所有位于魔法阵外的人都愣愣地注视着艾拉——也只有艾拉依旧站立在魔法阵中了。
风一阵阵地吹着,普普通通的风,没有压倒一切、扯碎一切的气势,不冷、也不热。地上长满了野花与野草,有嫩绿的、有枯萎的、有被踩扁的,也有什么也没长、只剩光秃秃的黄泥的。大地没有开裂、没有冒出岩浆,天上也看不到星辰、看不到偏轮和本轮。晕厥的士兵杂乱地躺在地上,遍布了战场的每一处角落,完全看不出哪里可以站下一条巨龙。
短短的一瞬间,这里却仿佛已经过了数万年,从上古那富有传奇色彩的史诗世界,一下子回到踏实的现实中了。
艾拉转动手掌,乌云并未随着她的动作下降或撕裂,她呼唤墨瓦腊泥加的名字,也没有人响应她的呼声。
——差了一点什么东西。
要成为一个真正的魔法师,她还差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从奎拉奇里大师的弟子们使用的咒文中艾拉就已经看出来了:他们可以借用不甚了解的天方帝国神明的力量、可以借用子虚乌有的羽蛇神的力量、甚至可以借用奎拉奇里本人的力量,哪怕再虚妄的东西,只要相信,他们就能使用出魔法。而且,魔法的力量似乎和他们所相信的是什么神明并无关系。那野人在艾拉的诱导下改口求助羽蛇神,在魔法阵中灵魂的强度看起来也并没有降低;海斯泰因等一众领主从阿萨斯族改信奥林匹斯诸神,精灵级的依旧是精灵级,自然级的也依旧是自然级。
艾拉的弱点,就在于她能够清晰地看出这些神明的荒谬,却并没任何其他可以相信的东西。她甚至无法相信她自己。哪怕她在炼金术上已经仅次于帕拉塞尔苏斯,哪怕她在数学上已经摘到了冠冕——
她依旧还是觉得自己是那样的一无所知。
她一动不动地思考着,魔法阵外的人也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思考。他们侥幸位于魔法阵外,没有遭到召唤物的攻击,但却能清晰地看到魔法阵内发生的一切。如今,即便魔法阵已经消失,也没人敢率先去惊扰这个转动星辰、对峙巨龙、召唤墨瓦腊泥加的家伙。
脚下传来一阵响动,那猎人捂着胸口吃力地站了起来。不愧是奎拉奇里的首席弟子,在太阳王和海斯泰因都还晕倒在地的情况下,他却已经率先苏醒。他先是眼神茫然地喃喃了一句:“结束了?”然而随着视觉的恢复,他看到了在魔法阵外依旧包围着他们的士兵。他一下子警醒过来,抓住掉在地上的石矛,把艾拉护在了身后:
“预言之子,抓住我,我带你离开这里。”
“预言之子。”艾拉重复了一遍这个称谓,细细体会着其中的含义。看着猎人的后背,她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我不愿意跟你走,怎么办?”
那猎人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个问题,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奎拉奇里大师说你一定会来的,因为你的心里有无数的疑惑,只有他才能解答。”
“解答我的疑惑?”艾拉追问道,“我知道奎拉奇里大师掌握很多知识,历史、地理、魔法、剑术、占卜……他的涉猎确实很广、很多。可是,涉猎太广,反会不精通。他真的能解答我的疑惑吗”
“奎拉奇里大师是不朽之身,拥有无限的生命。对于这样的一个人人而言,他有充足的时间去掌握任何的知识。奎拉奇里大师每次收徒时,都要求弟子以一门他所未掌握的技艺做交换。从那个野人波波选择用鼻子吃面的知识成为大师的弟子,你就该知道,大师已经很少有未掌握的知识了。”
“不朽之身”、“无限的生命”,这两个宛如天方夜谭般的词汇,此刻听起来却也不让艾拉感到惊奇。她已隐隐猜出奎拉奇里就是击败梅莉的那个使徒,形容使徒时,出现再夸张的形容词都让人感觉合情合理。
“就算掌握了知识,也未必能走到顶端。就像剑术一样,会剑术,并不意味着能够成为剑圣。”艾拉说道,“我的疑惑只有站在学科最顶尖的人才能解答,奎拉奇里他最擅长的技艺是什么呢?”
那猎人用手指了指天空:
“天空与星辰。他是天空的立法者,与诸天星辰同恒久。”
于是,奎拉奇里大师的形象在艾拉的心里确立了——毫无疑问,他就是此前来争抢《战车登天技法的那个使徒。
艾拉还记得,他穿着七丘帝国的托加长袍、带着一顶小红帽,那苍老的面孔带着几分惊讶、几分惊奇、几分赞许。也就是他,曾在那令人恐惧的黑暗中微笑着询问艾拉:“你丝毫不畏惧星空吗?”
“你说,我是在他的诱导下才会来到阿兹特兰的,是吗?”
“是的。”猎人回头瞥了艾拉一眼,“大师还说,如果你依旧犹豫着要不要见他,那就这么告诉你——他是七丘帝国人。至少曾经是。”
一锤定音。
艾拉捏紧手指,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