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真望了陆然一眼。
眼神中带点自怜,带点哀怨。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然望着她那修长的背影,眼前一黑,面前忽然出现一片海。
一片潮湿又神秘的海。
他有些懊悔自己的方才的不告而别,好在现在也还可以补救,于是登登登登又上了楼,原路返回。
灵真还是靠在窗前,往下张望。
“你在看什么?”陆然几乎悄无声息,来到她的身边,将手中的布袋,轻轻放下。
灵真扭过头来,“我在看,雷骆驼帽子的钱,可真多啊。”
答案出乎陆然的预料,灵真口中的“骆驼”二字又忽然让他走了神,令他想起了不久前自己跟满岛圆乘着一匹骆驼走过鹅肠街那幅景象。
残阳如血,似乎是在预示着绝瀛城最后的结局。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要看钱?”
见陆然忽然发愣,灵真回过头,将他再带回这方世界。
陆然腼腆一笑,“我猜,是因为你们没有钱。”
昨晚灵真说过的话,正好做了问题的答案。
灵真先是点点头,继续去看那大檐帽中的钱,咂咂嘴,道:“将来,我也要挣这么多的钱。”
然后她猛然回过头来,瞪着陆然,“好呀,你学我说话。”
陆然望着她这般娇憨模样,会心一笑。
很快,楼下交钱的队伍,便排到了丽真。
丽真睡眼惺忪,飘飘忽忽,到了那真探的身边,嬉笑着跟他说了两句。
那真探对她的态度,显然客气殷勤了许多,想是因为她实在是长得漂亮,言语间被他揩了几下油之后,居然没有收她的钱,就让她回了。
“你们认识?”陆然靠在窗边,觉得看得眼睛有些痛,“还有,为什么要交钱给这人?”
“他是个条子,给条子钱,不是应该的嘛,这叫‘利是’钱,每天要交的,每周要交的,还有像现在这样临时要交的,大惊小怪,你们北方没有吗?至于我们认识不认识,当然是认识咯,这双喜大厦的每个人,都认识雷骆驼,雷骆驼自然也认识每一个大厦里的人,所以你这一逃走,不就被他捉住了嘛。”
灵真的语气,总有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老成。
陆然撇了撇嘴:“什么逃走,我只是想出去逛逛,那我问你,既然是都相识,为何他别人的钱都收,又为何偏偏不收你家的?”
灵真慧黠一笑,从一直站立的矮凳上连蹦带跳,到了陆然近前,伸出一根手指,正指向了陆然的脑袋。
“啧啧,为什么不收,你们这种臭男人会不知道?你应该感谢他不收,这样你晚上就不用吃剩菜剩饭咯!”
说罢,她便转身回到了餐桌之上。
陆然哑口无言,只是看她又开始继续粘那些“落仙花”,便也坐了过去,帮起忙来。
“像那真探收一次‘利是钱’,咱们要粘多少朵这样的花?”
本来埋头作业的灵真很是兴奋地抬起头来,“这个我还真算过,要粘两万四千个,赚的钱,大概可以交一次‘利是钱’!”
“多少?”
“两万四千啊。”
“你一个人做,要做多久?”
“这我倒没有算过,但我最高的记录,一天之内我做了七百朵呢!”
“也就是说,他临时收一次的钱,要你这样的……不眠不休,做一个月?”陆然,省略了“童工”那两个字。
灵真似乎习以为常,“是咯,做条子的,是这么赚钱的。”
说完,她似有似无地抬头,往天花板上望了一眼。
陆然这才想起,那地方有个小小的神龛,里面有张画像,白天终于看清楚了一些,神龛中供着个不认识的手拿大刀长须男人,而那个画像上,则是面容英武,看上去一脸正气的年轻男人。
如果自己没有看错,这男人似乎跟方才楼下那位真探穿的是同样的制服,这男人应该就是三姐妹从未提及却又经常想起的那位大哥。
正琢磨着,铁门吱呀响了起来,丽真光着脚,嘴上骂骂咧咧回来了。
灵真起身,关切地问道:“三姐,你骂谁呢?”
“还不是大厦里面那些男人,妈的,每天视奸我。”丽真将身上披的毯子随便一扔,又露出了里面经典的“不穿裤子”样式的打扮。
灵真皱起面孔,不知在想什么,忽地伸出一只手来,“那钱呢?”
丽真将手伸进上衣中,摸索了两下,掏出两张钱票,塞到灵真手上,语气温柔,“昨晚第一天上班,就碰见个大方的客人,给了不少消费,今天晚上不做饭了,等慧真回来,我们出去吃排挡。”
灵真收了钱,仿佛忘了昨晚还在对丽真出去做舞女冷嘲热讽,跳起老高,接着赶紧去一边端来一盒餐饭,讨好道:“三姐,你饿了吧?这是我特意给你做的,你吃了再睡吧。”
陆然在那边想起这是他逃走之前,灵真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