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黄失去了双手。
可与那大阵的连接仍未断。
斩断了手,还连着筋。
斩断了筋,还有一腔热血相连。
淮黄的鲜血从双臂断口处涌出,开始如红花般耀眼,转眼变成沉郁幽静的蓝。
蓝色血,燃起蓝火,与【子火除一大阵】上的蓝火,连成了一片。
于是【子火除一剑】再出一剑,这一剑,削去了那面具新长出的一只耳朵。
银袍的青年诧异了不过一息,立即变换了身形。
银色的水在蓝火中看似缓慢地移动,实则快得惊人。
如水流般银色的细剑划开一道弧线,同时也划开了火海。
陆然先是看到这一幕,有些熟悉,莫名让他想到了【水牢关】,想到了谢桥。
接着才发现,这银袍青年,这一击,要斩的,是淮黄的人头。
千水真君真君谢眠,又叫极水真君,他的师弟猫七七,还给他取名——快快剑。
因此他很看重效率。
当然还有命中率。
剑已出,他等着淮黄人头落地。
每个敌人的脖颈粗细、硬度、防御力度都不同,因此每次人头离开身体的速度,也都不尽相同。
他想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更快。
快快剑,最重视的,当然只能是速度。
然而有一种东西,比他的【水牢剑】的速度还要快。
还要决绝。
那便是一颗想要救人的心。
和一个少年最为原始自然的冲动。
前者,正是挨了三音天君一斧仍不管不顾回过头来救淮黄的言鹤一。
后者,则是完完全全食言了的陆然。
言鹤一已经祭出仅剩的十一根【戳天獠牙】,将那一剑,从十一个方向死死挡住。
陆然则是三步并作两步,直冲到淮黄之前,张开身穿【太空衣】的宽大臂膀,将其完全挡住。
谢眠面色微变,嘴巴抿了一抿,剑也没有收回,只是往回一撤一甩,换了一式天女散水。
那把银色细剑真是如同散出去的水那般,碎成了无数水滴。
水滴亦是剑。
击打世间最为坚固的【戳天獠牙】之上,瞬时留下无数细密的空洞。
滴水能穿的,又何止只是顽石?
至柔之物,无声无息,消弭的就是世间的这些坚硬。
只是在千水真君的神兵剑术之下,将这一切的速度,提到了极致。
就如同树小姐瞬时爆发出几亿年的生长活力,才可以随意将形态变换。
陆然看见那又像实物又像是光辉的【戳天獠牙】,眨眼睛便被水滴滴穿,甚至是将之融化,损毁。
仿佛一瞬间,即是过去了一亿年。
水滴,再度汇聚成一把亮着银光的剑。
【戳天獠牙】却碎成了细粉和光,就碎在陆然的眼前。
而那【金光十头罔象】与言鹤一,则有些难以置信地停了一停,愣了一愣。
他这一愣神,身后还在追杀他的三音天君并没有丝毫犹豫,一把粗糙干硬如同一块巨大腊肉般的巨斧从天而降,硬生生地将【金光十头罔象】连着身下的言鹤一斜斜地,劈成了两半。
极其野蛮粗鲁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的,劈成了两半。
人,断成了两截。
【一道·金光十头罔象】,消逝于无形。
一点黄光,从残躯中疾飞出去,又隐没在高天的黑云之中。
陆然舔了舔嘴唇,实在是觉得有些热。
汗,已不知流了多少,全身上下,也不知道干了几回。
他先是看向高天之上的另一处,那里,一团黑光与两道红蓝流火仍在激斗。
柳瓶儿,已无法抽身。
然后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淮黄,淮黄紧闭双目,仍稳稳站立在原地,双臂挥动,仍在维持那法阵。
地上,身上,虚空之中,到处是血化作的蓝火。
火只要连成一片,便不会轻易熄灭。
淮黄仍在战斗!
现在,只剩下我一人。
陆然掏出树小姐,抖擞精神,准备迎战面前两人。
“怎么又是你?”三音天君长呼出一口真气,同时他身后那果体巨人【天刑者】手中的人头盾牌,则张开了一张颇为吓人的血盆大口。
“这小子,交给你?可以吗?”千水真君连头也不转,手中细剑,仍然指着淮黄的头颅。
三音天君扭头看了谢眠一眼,闷哼一声,笑道:“好差事都是你做,得罪人的事情,就交给我是吧?这位可是教尊钦定的新弟子,就算他此时站在仙者那边,你叫我又能拿他怎么办?”
话音一落,他跟着便收了【一道】,双手抱于胸前,就站在那,用一种极其放松甚至还有几分友善的目光看着陆然。
还冲陆然轻轻点了点下巴,“我就在这看着你,你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