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前,老道士招呼大家吃这宛山之上的最后一顿饭,清淡是依旧清淡了点,但也恰好合了陆然此时的胃口。
关于波拿的故事,回寰还未来得及细说。
可知子醒了又好像没完全醒,对于自己是“玉族”一事,她既没有表示震惊,也没有说点什么,只是一直紧紧握着徐方送的那块白玉,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
三人在那红色丹塔之中,沉默无言。
这样一直捱到午餐时间。
等着白云飘将一切收拾妥当,何柔玉也将饭菜都端上了桌,陆然和回寰将可知子拥在中间勉强坐下,对面则依次是何柔玉、老道士、白云飘,六个人在一张不大不小恰恰好的木桌前,坐定,准备开饭。
看得出,倒霉脸的老道士是个重视家庭之人,而重视家庭之人一般都重视吃饭。
老道士敲敲桌子,神色肃然,缓缓开口,“有些事情,觉得应该提前警示诸位。”
何柔玉抖抖睫毛,眼中带着孩童般无邪的笑,“父亲,现在就说,是不是早了那么一点?”
是的,何柔玉和老道士慈幻不仅是师徒,更是父女。
白云飘拿起一根筷子,轻轻敲了敲自己面前的巨碗,发出了“嗝啊”“嗝啊”的两声鹤鸣。
他这是在表达自己,饿了。
他们对面的三个少年,反应则各不相同。
回寰的声音沉稳,言语中也不惊讶,“接下来,师尊是要跟我们说一说‘浮图’?”
可知子有伤在身,面色惨白,显得神情愈发寡淡,面对着方才几乎一剑刺死自己的老道士,始终低着头,没有发言。
“有酒吗?”陆然则是全然不在乎接下来要谈些什么,反正上山之后,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就跟着回寰混了,凑凑热闹,碰碰运气。
反正自己无根无绊,甚至无欲无求。
“我觉得这种场合,应该喝点酒。”
陆然挠挠头,继续要酒喝。
“好,我也要喝点。”白云飘面无表情,但是头上那红缨子却抖动个不停,原来老道士和何柔玉就是凭借此物,判断他的情绪。
显然,白云飘此时很是亢奋。
却不知是为了“浮图”,还是为了喝酒。
“那就喝点呗。”何柔玉起身,没多久不知从哪摸了两壶酒回来,除了可知子,给在座一人倒了一杯。
“本仙子亲自酿的,玉红春泥,小孩子家家喝醉的话,就留在这里喂真龙。”
老道士一杯酒下肚,面容才有些舒展开来,他干巴巴地笑了几声,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大约三百五十年前,我与另一场‘浮图’几乎擦身而过,在我离开那个城镇的十天之后,那里几乎被夷为平地,到处都是尸体、残骸和各种污秽之物。”
“虽然几乎一切都被损毁,但如今环教的十识君里,有三人,却也正是从那其中走出。因此,教中虽然一直对‘浮图’的信息有所隐瞒,但有几点依然可以确定,第一,‘浮图’是一场大机缘,大机缘,都是好坏参半,各凭运命,第二,‘浮图’的发生,并不是随机,而是精心挑选的时间地点,第三,‘浮图’的回报,非常丰厚,丰厚到但凡知道它存在的人,都无法抗拒。”
“三十年前,为了救我那可怜的侄女,我寻得了真龙的踪迹,所以在这山中开炉炼丹,没多久,山下陆续闹忙起来,先是历山皇室,很快我教也派了要员坐镇,这巨目观的巨目天君,正是当年那场‘浮图’得益者之一,再后来,又来了一个何独俗,当然,这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那个时候,那妖气冲天的八仙楼一建起来,大观把这上山之路一封,我便知道,这宛山地界,将是下一个‘浮图’之地,再后来巨目闭关、何独俗也并未造什么孽,只是种了很多树,我也渐渐将此事放下了,知道这是‘浮图’之地,但‘浮图’之时并未揭晓,是真龙现身之时吗?毕竟,上两次有记载的‘浮图’,可是相差了千年之久。”
“直至三日前那晚,纷离镇中那天雷落下,我才知道,原来这‘浮图’之时,就在眼前了。三百五十年前,‘浮图’之日往前倒数七天的夜晚,同样的天雷落下,我曾远远见过,至今还不曾忘却。”
听到这里,回寰突然插话:“这个我听陆然说过,他见过何独俗,何独俗告诉他,‘浮图’之日就在六月初六,还有四天光景。”
他转过头去,想让陆然亲口也确认一番,却发现陆然也不知是不是不胜酒力,还是太过疲乏,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鼾声震天,雷打不动。
回寰很是震惊,师尊在说这么重要的事情,这小子,是怎么睡得着的?
但又想到这可是然哥儿,便又不自觉展开了嘴角,豁然地笑了一笑。
何柔玉冲回寰摆摆手:“也好,有些事,这小子不知道的好。”
老道士同样意味深长地看了陆然一眼:“这小子,来历虽然不明,但他心思单纯,只是身上总有些古早的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