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皇城,仁寿宫。
日落西山。
杨坚缓缓苏醒,这一觉反而让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更加虚弱。
死亡,已经距离他不远了。
按照规矩,今日轮到陈夫人上前伺候。
妙龄少妇端着一碗白粥上前,俯身恭敬道:“皇上,吃点东西吧。”
杨坚抬头,便望见奇耻大辱,不过此时此刻心中再无一丝波澜,刚准备起身,便望见陈夫人眼睛红肿,似乎刚哭过。
这是对自己即将身死的悲伤,还是对未来的忧愁?
“你哭过?”杨坚笑问道。
“啊!”陈夫人神情瞬间有些惊慌:“嗯嗯,陛下,妾身实在担心您的身体。”
杨坚心中瞬间有些狐疑,女儿家哭泣有什么惊慌的?
“放肆,陈夫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什么事吗?我问你,你不怕死吗?”杨坚突然起身,大怒。
王者虽老,但依然是霸气威严,一句话之下,陈夫人两腿一夹,裙摆瞬间有些湿意,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说,你做了什么?”杨坚沉声问道。
他的身体不好,难道是这贱人勾结外人,下的毒?
“陛下,今日妾身正在偏室浣洗衣服,擦拭身子,太子....太子他突然冲了进来……”陈夫人哭哭啼啼解释道。
这真的不是她的过错,太子南征北战,身体强壮,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抵抗,到现在还在疼。
“够了。”杨坚虚弱道,随后缓缓闭上眼睛。
一个女人而已,对于至高无上的皇帝来说,只是一件发泄欲望的道具,或者是调节情操的摆设。但让他寒心的是,自己还没死,太子就这么急不可耐。
这是一点都不把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了!
这些其实都无所谓,反正他都要死了。
但有一件事却让他恐惧,这十几年来,杨广的表现都堪称完美,南征北战,教化江南,勤俭朴素,和萧氏也是夫妻和谐,根本不贪花好色。
克制自己的情感,是当一个明君的基本条件。
但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原来这十几年来,这些表现全都是他演出来的。到这个时候,太子终于不再忍让,暴露出本性。
这种心性,隐忍,实在太过可怕。这点甚至让他突然想到两个人:秦始皇嬴政,汉武帝刘彻。
是,嬴政的确雄才大略,一统六国,建立千秋不世之功业,汉武帝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如今的大隋需要这样的人吗?
科举、运河、粮仓,所有的路他都给铺好了,如今的大隋只需要一个不折腾的守成之君,便可稳定传承,千秋百代。
但若是出一个秦始皇、汉武帝,穷兵黩武,再加上外有突厥内有门阀氏族虎视眈眈,那很可能刚稳定不久的大隋瞬间就会分崩离析。
如此一来,就算是前太子那样只知道沉迷女色的废物,其实也要比汉武帝那种人对大隋更好。
毕竟一个人的身体是有限的,再沉迷女色又能花费多少,玩多少女人?但若是穷兵黩武,大建大造,那才是真正的祸害。
“来人,将尚书左仆射杨素、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以及我的儿子杨勇喊来!”
“是!”
这一刻,杨坚终于下定了决心。
当断则断!
……
大宝殿,杨广站在门口,悠然俯视皇宫广厦千万间。
黄昏时刻的宫殿,喧嚣落地,一只金黄的小猫儿伸个懒腰消失在墙角。乌鸦低鸣盘旋,晚风穿过空旷的宫殿,风声回响转瞬即逝,只有夕阳的金辉笼罩轻抚着至尊之城。
“斜阳欲落处,一望暗销魂。”杨广突然感叹道。
“好诗,好诗!”宇文成都鼓掌道。
杨广转身,诧异:“杨大人,宇文大人,成都你们怎么来了?”
这几人一个陪侍父皇,一个负责皇城安全,一个摆设,全都有身兼要职,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杨素缓缓道:“禀报陛下,刚才皇上口谕,要召见前太子杨勇进宫,另外正在让兵部尚书柳述、黄门侍郎元岩起草诏书,具体内容不知。”
杨广皱眉,瞬间想明白了一切。
那个贱女人勾引他不说,竟然还堵不住那张小嘴,真是该死。
“哎,父皇病危,三位卿家和我一起去仁寿宫,就让我这个最孝顺的儿子,送他最后一程。”杨广满脸悲伤道。
“是!”
三人,包括一直冷静的宇文化及都有些许兴奋激动。
从龙之功,家族千秋万代,就在今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