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黑灯瞎火、异变骤生,自然让人惊慌难当,台省一众官吏们全都缩在官署之中,不敢轻易外出察望动静、以免被乱兵所伤。
待到天亮之后,眼见台省虽然被外兵所占据控制,但是秩序还未失控,心内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而一些朝士高官也都不免胆气复生。
高演还在堂中交代着禁军内部具体的人事调整,突然听到直堂外传来喧闹争吵声,他心内自是不悦当即便沉声发问道:“外间何事吵闹?”
“启禀大王,乃是崔仆射等争吵想要进入直堂。”
外间卫兵闻言之后,忙不迭入内奏报道。
崔昂昨夜留宿尚书省而被直接控制在了省中,斛律羡担心其人或会搅乱尚书省人事而将之别处安置。经过后半夜忐忑不安的等待,天亮后见到局面并未完全失控,崔昂便希望能够重返直省,但却遭到了外间甲兵的阻拦。
“尔等军士知我是谁?此间乃是尚书省直堂,我乃尚书仆射,竟不许入!”
崔昂想要进入尚书省直堂中去,既是想收集保存一部分文籍资料,同时也是想要迫切搞清楚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皇城中秩序尚可维持,可见作乱者也并非穷凶极恶,对于秩序还是有着基本的要求。
高演这会儿也将军务安排的差不多了,于是便示意诸将暂时退出,将直堂腾空出来,并让人将崔昂请入进来,待到崔昂行入后,他便望着对方笑语道:“崔仆射,暂借省中直堂聚众议事,耽误了正常的省务办公,请你见谅啊。”
崔昂当然敢直接责问高演,只是满心惊疑的抱拳说道:“请问大王,昨夜至今究竟何事发生?大王奉从何令典军入省?需下官等如何协同配合,还请大王明示。”
“唉,奸臣临朝,以致家国不幸、内乱滋生。杨遵彦居位而不尽责,苛待诸军军士,以至于城外军营之中发生兵变。我仓促受命,出城镇抚群情,本已解除兵变,杨愔却仍不肯屈从众意、只是一意孤行,结果身遭所害……”
高演话音未落,崔昂脸色陡然一变,旋即便惊声道:“杨相公遭害、死了?”
高演对此也无作隐瞒,让人将杨愔的尸体拖出来摆在尚书省直堂前。此时不只崔昂一人,其他的朝士臣员们也都闻讯赶来,当看到杨愔那让人惨不忍睹的死状之后,一时间也都不免倒抽一口凉气,心内惊惧不已。
“我将共太子殿下一同出都西行,往迎至尊归都定势。只是行前需将此事稍作分讲,魏少傅才雄笔壮,需为纸笔详述杨愔取死之道,以供至尊阅览批复!”
高演直接让人将正自低头擦汗的魏收从人群中引出来,将之单独请入直堂一侧的厢房之中。
厢房内陈设简单,一座席一素案,案前则摆设着两物,一是装满了黄金的箩筐,一是血迹斑斑的钢刀。
这意味不言自明,魏收看到这一幕后,额头涌出的冷汗更多了,他向来不以正直耿介而著称,之前已经看到杨愔的尸体那凄惨之状,自然也不想落得同样下场,于是在稍作权衡之后,便提起笔来,开始书写一份揭发讨伐杨愔行政混乱、罪迹斑斑的书文来。
其人确实才情可称,哪怕此际心情紧张忐忑得很,但是随着文思被打开、快速的转动起来,数千言挥笔立就。待到写完之后,他便放下毛笔,起身站在了案边,等待常山王入前阅读修改。
高演见魏收如此乖巧识趣,心中也是颇感满意,待拿起那篇文章见到内中将杨愔批评的体无完肤,脸上笑容愈浓,让人入前帮助魏收搬起那一筐黄金,然后又对其人颔首笑语道:“辛苦魏少傅了。”
说罢,他便拿起这一份声讨杨愔的檄文返回尚书省直堂中,逐一召见一干在朝大臣,让他们阅读这一篇檄文之后并在上面署名,以表示他们支持对杨愔的处罚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