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鉴所言之后,顿时便有人嗤笑道:“原本以为侯某有何妙想,原来竟是自甘堕落的愚计!那李伯山事迹再雄,不过西朝一藩,名位不异我等,凭什么要我等委屈事之?”
“郭太尉、诸使君,今惶惶求活者是谁?汉家天子尊否?今又身在何处?”
侯子鉴听到这话后,便指着众人称呼着他们在伪汉国中的官职冷笑道,旋即便又说道:“李伯山凭其一己之力二下河阳、两临淮南,河淮之间无人能敌,江汉以下人皆尊仰,就连侯王旧日都要裂土邀之,我等又有什么资格小觑?正因他才位不配,所以才要广纳勇才谋取势位,若往事之,前景大有可图!”
在场众人原本多数都是不以为然,毕竟人往高处走,哪怕他们已经途穷陌路,也希望能够寻找一个强大的靠山依傍,南人若不相容,北齐便是一个最好的选择。至于那沔北的李伯山,在其国内都非霸者,也实在不符合他们的心理预期。
但在听完侯子鉴这一番分析之后,不少人脸还是露出了沉思之色。是啊,眼下的他们最实际的目标还是要活下去,至于说那些虚名跟性命相比也的确不算什么。
正在这时候,与侯景失散途中、辗转渡江北来的侍中赵思贤也点头说道:“侯中军所言不无道理,我曾经奉命出使沔北,行途所见李伯山治内甚安,士民仰慕、治术甚精。如果能够投其麾下,即便没有高位以待,但若能够勤恳奉之,受其庇护、安度余生应该不难。”
听到赵思贤这个曾经亲往沔北面见李伯山的的人都这么说,便有更多的人为此动心,主动加入了议论中来。特别是一些新从建康逃到广陵之人,他们本就劫后余生、侥幸活了下来,对于自身未来也没有太高的期待,能够活命下来便是最迫切的希望。
然而正在这时候,坐在首位的太尉郭元建却怒声呵斥道:“你几人休得虚言妄论、动摇人心!西人穷困,并且远在关陇,总得些许的势力扩张,也只是趁梁国内乱而窃取。那李伯山才志若真雄大,何以不敢进据淮南?今我纵然携众献城,他也未必敢于接受,更加无力庇护救援!今我据此江北重镇,你等却说我转投淮南废城,真是荒谬!”
听到郭元建这么说,原本一些隶属于北道行台驻守于江北、势力未受江陵军势冲击的将领们也都纷纷点头,认同郭元建的说法。
侯子鉴等人失势丧胆、仓皇北逃,本身没有什么牵绊,只要能够活命,逃去哪里都好。可是他们却坐拥城池、各据一方,既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又要保住自己的权势,当然不可能放弃这里投奔远在沔北的西魏李伯山!
侯子鉴等人还待争辩,但郭元建却勒令将他们几人囚禁起来,转而又同行台众将商讨投靠北齐的事宜。
正当这汉国群臣们争执散伙的时候,他们的君侯景却在被一路穷追下登船向海逃亡。
哇……哇……
本就拥挤不堪的小船,不断响起的婴儿啼哭声让人心烦意乱。船内襁褓中两名小儿乃是侯景南来所生,逃出建康时被其带出,原本是有专职的宫奴跟随喂养,但因船只太过狭小,宫奴被弃岸。
“两位皇子究竟是饿了还是便溺?”
船一干壮汉被婴儿啼哭声吵闹得不得安宁,但对该要如何哄喂却是一窍不通。
一名士卒用刀切碎干酪,混着江水想要喂入婴儿口中,结果喂了没有几口,这干酪全都反呛出来,婴儿顿时哭的更加剧烈,那尚未张开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
侯景本在船内蒙头大睡,旋即便被这婴儿嚎哭声吵醒,翻开眼皮便大声吼道:“不准哭!”
婴儿被这愤怒的咆哮声惊了一惊,哭声稍作停顿后顿时便又哭的更大声。
“崽奴也在嘲笑乃公失势?汉家天子竟不能阻一童之啼!”
侯景本就心情烦躁不安,闻声更加大怒,站起身来劈手便将儿子从部下手中夺来,将手探入襁褓之内婴儿喉间用力一捏,本意只是止哭,不意指间几声脆响,这婴儿啼哭骤止,本自挣扎挺动的身躯顿时也软了下来,旋即便从襁褓一端滑落,扑通一声跌在了侯景足前,再没了任何声息。
“这、这……”
侯景见到这一幕也是一愣,但很快另一婴儿的啼哭声又震痛了他的耳膜,稍作错愕后侯景便恢复如常,旋即也将那个儿子拿来并抓起被他失手捏死的小儿,走出船舱后甩手一并抛入江水中。
回头看一眼船噤若寒蝉的部众们,侯景恶声说道:“两物俱是不祥,老子本有社稷传之,却被这歹命恶物妨我、以致事败!”
虽然说沦落至此,任谁心中都不好受,但听到侯景将自己骨肉抛入江中后还发此恶言,一时间船内众人也都深感其人性情之凉薄残忍。
没了那扰人的啼哭声,侯景回到船中后继续蒙头大睡。如今的他诸事不远多想,除了饿醒吃饭,其余时间全靠睡眠来逃避现实。
侯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