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徊指挥千军,围阿戎于一处,残敌溃、无漏逃之狄。”
——《大楚·盛徊传》
“徊星夜奔赴江畔,立于岸渚,对月高歌、与影对舞,独自豪饮。”
——《楚朝旧事录》
“双盛同出一盛归,战功赫赫奖于谁;莫问帅旗今何在,当时歌舞尚徘徊。”
——安随云《唱盛公》
……
延平二年夏,朝廷大军于托依古江阻击哈坎达残部,至此,漠上草原再无阿戎。
延平帝闻讯大喜,拨付款项用于大军归京所过之省,让其沿路布置酒水佳肴,夹道欢迎犒劳有功之军。
奈何,大军归程未起,主帅老盛国公盛徊耗尽精力,卒于漠上。
朝廷上下,闻之愕然,延平帝更于朝堂悲恸号哭。
因大燕以孝治国,明令孙辈为祖丁忧,而楚承燕制,故延平帝令礼部左右侍郎代天子前往边陲接老国公归朝之时,都察院御史奏请圣上,择臣代盛苑主持守安之事。
延平帝准奏。
……
安屿寻了半天,才在守安城外的长坡上找到盛苑。
只见她穿着板板正正的官服,挺直胸膛立于坡头,面向北方。
微风拂过,宽大的袖袍猎猎鼓起,把她衬得似要乘风而起一般。
“苑姐儿。”安屿快步走了过去,只是走到盛苑跟前儿,却语声喃喃起来。
“要不,你哭一哭吧。”
自从接到老国公溘然离开的消息,盛苑愕然流泪之后,就没见她大声哭过。
可她越是平静,安屿就越感到不安。
盛苑闻言,看了过去,呆呆的盯了他一会儿,才很认真的思考起来,片刻,又很认真的朝安屿摇了摇头:“我只觉得心里憋得慌,多少情绪无处宣泄……可要是让我哭却,我却又哭不出来,似乎祖父不想让我哭似的。”
她这话说的平静,却把安屿的眼泪给勾了出来。
他俩人面对面的看着对方,一个脸色煞白,憔悴得格外平静;另一个却哭红了脸颊,泪水哗哗的,上气不接下气。
不过他这一哭,倒真像是替盛苑哭出来似地,让盛苑心里的浊气散了些许。
“这是那天祖父的亲兵送来的信,你看看。”
安屿抹抹哭得稀里哗啦的眼睛,用帕子擦擦手,这才接了过去。
泪眼吧嗒的他定睛看去,才看清老国公信上的内容:
“【人生之初起膏粱,半是平庸半荒唐;从来行事多意气,不看世俗看情长。
常有儿孙多笑吾,吾亦自笑度时光;谁想杖朝重披甲,复至连营捕夷忙。
战骑长驱赴王庭,飞箭奔袭闯汗帐;散族游部尽皆俘,无有残余可过江。
竭虑了却三朝憾,无愧先祖与朝堂;可怜伯子不肖贤,前路后途皆茫茫。
愚知老迈难回朝,欲书愧意对女郎;千言万语归一叹,遥盼麟儿安乐长。
回首一生无不同,许有波澜许平平;若问此生何所傲,且看史书写谁名。】”
“……”安屿顿了顿,好像看懂了,却又好像不懂,“这是老国公的自传诗么?”
“不过,看过之后,好像真的哭不出来了。”他吸了吸鼻子,朝盛苑眨眨眼。
“史书何其之长,可是能荣登其上的人,分到的字却何其之少,祖父以杖朝之龄立下这不世战功,定能彪炳史册,说起来,当是幸事亦是喜事矣!”
盛苑看看他,转头朝向老盛国公在的方向,缓缓舒了口气:“怹为此无惧反喜,我何以言悲呢?”
“苑姐儿?”安屿听出盛苑言语里的怅然,也不知该怎样劝,只能讷讷呼唤。
“我想,我要是霜染华发之时,也能建利千秋之功,能在这番天地间留下自己的故事,垂暮之时,当也同祖父这般洒然自若,定然也希望后代亲友为之欢跃而非一味悲痛。”
盛苑透过眼眶里的泪花,看着渐渐模糊的前方,数日以来一直木然的脸上终于露出情绪。
……
“女郎,前方就是守安城了。”岑幼娘的丫鬟站在马车架上,翘首前望,看着远方巍峨的城墙,不禁惊呼起来,“这城墙修得好高啊!”
“听说这里的城墙数月之前毁于战火,不想这样快就重建了起来!”
岑幼娘挑起车帘望了过去,看着越来越近的城墙,不禁有些惊诧:“这里的战后重建能力非同一般啊!”
“看样子总算没给您留個烂摊子!”丫鬟松了口气。
不过她才说完此言,就听岑幼娘呵斥说:“不许这般腹诽!”
“本来就是嘛!您本来有机会调往顺天府主事的,却让人安排到了这边陲之地受苦,还要接任盛六元那府尹之位,多少难事儿在那儿摆着哩,奴都替您担忧。”
“你这话既是小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