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盛苑的脑袋从堆满了卷册的书案上抬起,只看她那疲惫中略有些茫然的眼眸,就晓得她刚刚根本没有听进任何言语。
安屿跳了半天脚,结果,当事人自己没当回事儿,他可真服气了。
无奈的将盛苑不知何时插在发髻上的笔杆拿下,干脆就近坐在太师椅上,愤慨的重复:“京都那帮谏官自觉没人收拾他们,又开始发癫了!咱们在边陲费尽心思固土拓疆,可他们倒好,窝在京都吃喝玩乐,全然不知外面的风波,转头就弹劾咱!简直连脸面都不要啊!”
说到气愤处,安屿恨不能立刻拔剑,飞到京都,给那帮谏官一顿好打。
不过盛苑闻言,反应却不很大,好像不出所料一般:“你以为只是谏官找我不快?”
“难不成还有旁人?”安屿没多少自觉,摸着下巴琢磨,“我寻思着,咱们这些时候可没招惹他们啊!”
盛苑随手合上一本旧册,放到一旁,哂笑:“这谁说得清呢,对于逆贼者,你对抗阿戎奴儿罕就是过错,只要多犹豫一个呼吸,在他们看来,那都是对他们的蔑视和挑战;
若是官商勾结者,只要你动了不法商贾,就等于给他们的钱袋子戳洞,这种挑衅怎能忍呢?只怕结的仇大发了!”
“这合着他们不是逆贼就是硕鼠哩!”安屿眼眸一亮,嚷嚷着要在各大报上揭露那些官员。
嚷嚷过瘾了,他抻着脖子问盛苑:“苑姐儿,你说,这次的弹劾和守安城几个宝贝疙瘩有无关联?”
“未必只是贾、章、介、阮那几家,守安城那十三族人家,想要在守安城长久扎根,怎么可能不跟京都高官攀关系?
大章氏长房嫡女曾嫁给南地望族,大贾氏的独女贾裳也曾跟南地豪门子弟有婚约……这些人家在南地各处皆有姻亲,而南地,自古多出文采斐然之辈,远的不说,只说燕陈楚三朝,内阁大臣近乎一半儿出自南地。
以姻亲关联为名,大笔银两开路,京都有大把官员想保他们,也就不稀奇了。”
盛苑说得平淡,安屿听得却头发都要立起来了:“简直岂有此理!定然是这帮贼子打小报告了!好啊!咱们尚未清算他们,他们先给咱背后捅刀!看来,还是咱们太和善哩!”
盛苑瞥了他一眼说:“总有收拾他们的时候,急什么。”
安屿却恨不能现在就抄家:“前儿蒲耐代他们女王给咱送了册子,那里可都清楚记着勾结阿戎和奴尔罕的人家!他们可别想抵赖!”
原本的册子,盛苑早就通过内卫递到京都了,现在他们手上的那本是誊抄版。
“只是……”痛斥过以韩俭让为代表的官员和守安城望族的安屿,又说起了延平帝,“皇上这是抽……咳咳,这是怎么想的?怎么轮换着让朝臣来咱们前线巡视?生怕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不能捣乱嘛?”
安屿虽然不怵那些官员,可是想到那些家伙组队前来挑刺儿,他脑袋就要变大。
“难不成是想要锻炼臣子?”盛苑也摸不着头脑,只能跟那儿瞎猜,“想要把他们历练成堪比秦汉文士的大臣?”
这么说着,不等安屿反应,她先摇头自驳:“想要让他们淬炼成上马杀敌下马治国的良才,只怕不易啊!说不得还没有做梦来得容易呢!”
她不过是随意叨叨两句,却不想,她竟然无意间真猜对了几分。
……
“陛下若是想要文武双全的臣子,何不在官学普及武学?将来在文举里添上一二武学考试,时间久了何愁官员无有尚武之风?”
永祥宫里,皇后盛蒽在延平帝找她商议初次巡视的官员名单时,忍不住提了一句。
景和帝摇摇头:“朕的确有意于官学增设武学课程,只是,这可非一朝一夕能培养成功,倒是眼下这帮毫无风骨的大臣,说不得挑挑拣拣还能找出几個值得培养和重用的。”
盛蒽见他这样嫌弃整个朝堂的臣子,顿觉有些好笑。
不过,延平帝话还没说完:“更重要的是,你以为那帮臣子多无缚鸡之力,实则,他们个个儿都是潜在的皇商豪商!一个个的,跟那帮商贾勾肩搭背,只不知收了那些人多少银两,”
这般说着,他就在名单上添了韩俭让这个名字:“这家伙倒是个知道要脸面的,待湖上冰雪渐融,朕就派他打头阵,到守安城瞧瞧去!”
盛蒽对这人没有好印象,听到延平帝的安排,眼眸微微一闪,琢磨着把整个都察院的人全都打包送去前线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