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怎样活得快乐?
这是舒雅静进京之前从没想过的问题。
在她看来,无忧无虑的生长在世家豪族,锦衣玉食的按着前人那样过就是幸事。
快不快乐的,没有对比也无从得知。
直到跟着姐姐嫁进京都。
按规矩,她生于山城长于山城,家中自有父母,本不该随姐姐住到永兴侯府。
奈何家里形势复杂,爹爹虽是山城主官,却因倚仗家族而名起,故而受制于家族,哪怕他对外颇有主见,可是但凡作为族长的亲大兄有求,他必然事事依从。
早些年三弟还未出生,年逾四十的爹娘只有她们两个女儿,族里便做主将三叔的次子过继过来当作嗣子。
后来过了几年,三弟出生。
按说,自此以后她们这位嗣兄的处境多少有些尴尬。
可是不知族长大伯和三叔怎么和她爹谈的,爹爹坚持守诺,以嫡长子待之。
虽说诚信大善,可是对三弟而言,却未免不公些。
若只是这样还罢了,大不了教导好三弟,让他自力更生,凭借科举青云直上。
奈何那位嗣兄志大才疏却擅甜言蜜语,哄得爹爹以为他长于经营,竟对他格外信任。
原本按照她那嗣兄的安排,是让小弟随长姐来至京都,借盛国公府和永兴侯府之势附学国子监,至于她,则从山城世家那里择个利于家族的人家婚嫁。
那时她懵懵懂懂不知利害,还是姐姐告诉她,说山城世家郎君大多纨绔不肖,平庸浪荡不堪良配,教她不要听从,而后更是掰开揉碎跟爹娘说明关系。
好一番努力之下,才将三弟送到外祖家读书,而之后更是带着她离开山城来到京都。
……
舒雅静看着窗外明月,轻轻呼出凉气。
在她心里,是姐姐不顾困难、费尽心力将她从可能的纷扰泥潭里拽出;所以,不管赞不赞成姐姐的想法儿,她都只有感恩。
她记得自从三弟出生,姐姐就将她们家分成了两派,在姐姐心里,他们三姐弟才是这支的人,三弟才是这支的未来。
她原先以为姐姐只是气恼爹爹重视家族胜过小家才这样想。
可不知从何时起,她们姐弟要比整個舒氏的人都要出息,竟成了她姐姐的执念。
比所有的族人都有出息,要让舒氏一族仰她们姐弟的鼻息,要让颐指气使的族长唯唯诺诺,要让嗣兄无颜相见,要让三叔谄媚奉承,要让她们爹爹承认自己有眼无珠……姐姐的执念好像是每年都在增加。
姐姐有没有因此压力倍增,她不清楚;可是她却感觉,愈发喘不过气。
甚至,她在姐姐面前,常常有种想要逃回书院的冲动。
可是每次升起这股冲动,她又总是自责自弃,感觉自己白眼狼一般。
这样反复交织却又对立的情绪,常常让她困顿迷茫,时而感觉了无生趣。
直到她睁开眼睛正视侯府里的女郎,她才发现原来女郎也能活得这样张扬。
撇开偏见固执,认真探索对方的美好,她这才意识到,原来京都和山城大不同,原来女郎也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
原来,像郎君那样走出后院,学想要学的、做想要做的,才是自由快乐。
“小姐,该就寝了。”丫鬟的提醒,让舒雅静从思绪里醒来,眨着眼,感受着鼻翼之间的清凉。
“好。”舒雅静从榻换到了拔步床,手里捏着的信封却从始至终没有松开。
拔步床里自有一盏青铜宫灯。
这灯极有意思,烛火在灯罩的增效下显得格外明亮,向左一拨灯灭,向右一拧灯亮,若是不小心打翻了,烛火自行熄灭,整个宫灯亦是合拢关闭不见缝隙。
有这宫灯照耀,合上床帐,拔步床里面亦能看书习字做女红。
“小姐,不要看太久的书,仔细眼睛。”丫鬟放下帐子之前,仍旧仔细叮嘱,哪怕她要在帐外陪伴,之后还会时不时提醒一二。
舒雅静笑着说好。
直到床帐放下,她温和的笑容,才悉数变成了怅然。
不亲自攀援不知山之高,不亲自跋涉不知路之远。
舒雅静也是到了云栖书院附学之后,见识了各个学院之间的风采,见识了女郎能走的通途之后,才懂得山之高、路之远。
正是因为这份见识,她才对自己之前因权势迷心,险些铸就之错格外愧疚自惭。
她以为,有良师益友为伴,她以后的人生不一定多精彩,但是一定会很充实。
她以为,有清风明月为伴,她以后的作为不一定有多大,但是一定会有价值。
她以为……她以为,自己可以将先生慷慨给予的推荐信递上去,可以从国子监里谋一份她从小没想过、进京时不敢想、前不久想试试的差事。
她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