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去哪儿了?”岑太妃在静王主院等了他一下午,直到夕阳余晖缓缓而至,院子灯盏俱明,才看见儿子踏步归来,不由面生薄怒,沉声询问。
“母妃。”静王没想到母亲端坐堂上,忙不迭整理好情绪和表情,上前行礼。
岑太妃有意发作怒气,可是见儿子脸上疲乏浅显,不由有些不忍,叠声让丫鬟嬷嬷准备晚膳,又唤人给儿子准备热帕温茶,而后牵着儿子手坐在一旁。
等到看着儿子连吃了数块点心,瞅着像是松口气了,她这才启唇言:“出宫前,我就常告诫自己,能出宫和儿孙相聚,乃是极大福分,定然惜福知恩,做个不闻不问不讨人烦的老太君,只管享受天伦之乐就是。”
她这话说得静王微怔,忙关心的询问:“您何出此言啊?!莫不是谁惹您生气了?您只管告诉儿子!……这是儿子府邸,自然就是您能做主的家!在这里您只管说一不二,儿子都要听您号令!”
此言说得熨贴,岑太妃虽然清楚这是儿子哄她开心,也不免高兴。
“儿啊,您可知自从你归京,娘高兴得常常难寐?”岑太妃语气和善许多,语重心长的跟儿子说,“我儿向来通透,既然选择归京放权,自当晓得如何在这京都做个富贵闲人。
你从不是有野心的孩子,亦不曾存大志,不曾有韩王那般的妄想,这是最让为娘放心的。你当永葆这份淡泊之心,莫要重蹈韩王覆辙。”
“好好儿的,您怎么说这些?韩王和梁贵妃,都是过去了,不提也罢。”静王眼皮颤了颤,面上温笑如常。
岑太妃拍拍他的手:“你这孩子旁的都好,就是自尊心极强,尤其是归京后差事清闲,让你有些没着没落,心里怕是有些难受……这样的你最受不得旁人轻慢,所以才跟仨小孩子闹别扭。”
“母妃?”静王刚要说话,就看见岑太妃眼里的警告之意,顿时低头不语。
“也是母妃我的不对,早就该求太后给你指個王妃,若是你成家生子了,也能改了你这孩子气的脾气!哪有大人和小郎君小女郎计较的?”
“母妃说的是。”静王顺着说。
岑太妃见他不反驳,点点头,站起来,牵着他往花厅用膳。
晚膳过后,岑太妃让静王陪自己到花园遛遛。
直到走在清幽小径,侍候的人离得远远地,岑太妃才宛若说笑的小声说他:“我儿糊涂!你怎可寻机报复那三个孩子!不说那仨人背景不凡,只说你此举,岂不是明晃晃告诉皇帝,你记仇!你不满!你还惦记着那赌馆?
更不要说还和阿戎的小王子牵扯上关系!他攀扯你,说是听你鼓动,才放狼豹至闹事!若是皇帝不信,岂能在除掉他使臣资格之后,又免了你差事?”
静王静静地听着不语。
岑太妃又说:“当今可不像先皇,看着好像宽容和善,实则睚眦必报!你以为前太子之事完全与他无关?他连自己同母兄弟都能动手,你这个异母兄弟又有多少份量?
再说秦太后!你看那是个和善人?秦家当初愧对她,她就恨不能让秦家时代丢脸!从古至今,谁见过挪用娘家恩宠给了外甥?这就是明晃晃的报复和羞辱!
他们母子都是那等爱之欲其生厌之欲其亡的极端人,不惹恼了还则罢了,若是真动了怒,根本不管世情规则,只管自己解气!他们是皇帝太后,一个是天下之主,一个是后宫之主,真要处理个把亲王,朝臣未必置喙。毕竟那些大臣,恨不得皇亲国戚越少越好!你说你,好好儿的,惹他们作甚?”
岑太妃越说越气,都不给静王说话之机,接着道:“当今三辅岑闽舟虽是我的族兄,不过也出了三服,不过是个远亲……你照顾外祖家,我只有欣慰,可是连他家都带着,我不免发愁!儿啊,那不是一般的岑家族人,那是内阁阁老!你跟他往来密切,看在皇帝眼里,他要如何想?
还有今儿,你好好儿的为何要去京郊?当初我让你跟诚王一样去那儿看看鸿安长公主和永平郡主,你说要避嫌,至此鲜少出皇城。而今,你这一去就一天啊,若说没见她们,我都不能够信。”
她见儿子不曾反驳,怒气迭生:“鸿安长公主是个聪明人,最能看清局势、最能分辨利害!她和皇帝和秦太后的关系不比你近?您怎敢生出挑拨之意?”
“儿子没说什么!”静王表示自己只是吃了一顿饭。
岑太妃仔细端详他片刻,见他说得不假,不由嗤笑一声:“只怕是人家没给你说这话的机会吧?你自己说,她是不是暗示你了?”
静王顿了顿,小声言:“她发间别着两朵萱草绢花。”
“这是让你孝顺太后呢!”岑太妃摇摇头,谆谆告诫儿子,“她和普通女郎不同,精明远超常人,也包括你!你以为前太子怎么那般容易发疯?你以为皇帝为何给她长公主的荣耀!你好好想想吧!别当了聪明的傻子!”
静王听得脑瓜子嗡嗡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