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飞拍拍自行车座,表示现在钱不方便,明天带钱再来。
王师傅知道杜飞在街道办上班,有钱科长在,不怕他抵赖,索性直接让他推走,明天把钱送来也一样。
把正事办完,临走前杜飞又想起秦寡妇的儿子棒杆儿,心里有些好奇,便问起王师傅。
王师傅一听这茬,顿时警惕起来,眼神满是戒备。
杜飞见状,心中暗道,这王师傅手脚肯定也不干净,以前买过棒杆儿偷的赃物,否则不至于这样心虚。
“王师傅,您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杜飞笑呵呵道:“那孩子是我一个院儿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妈一寡妇,拉扯仨孩子,不容易。有些事没看见就罢了,但既然看见了,要是不闻不问,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王师傅眨巴眨巴眼睛,看向钱科长。
钱科长抽着烟,淡淡道:“小杜问你,你就说说,又不关你啥事,藏着掖着干啥?”
王师傅嘿嘿一笑,看看左右无人,索性打开话匣子:“要说那小子,别看年岁不大,胆子是真不小!也就这大半年多,上我这来过两回。开始都是些钢屑废渣之类的,一看就是扎钢厂的边角料,我本来不太想要,耐不住那孩子缠着,就给了他几毛钱。”
杜飞似笑非笑,注视着王师傅。
他眼光锐利,让王师傅感觉像两把刀子,不由得连连讪笑,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杜飞也没追根究底,转而问道:“既然以前都收了,这次为什么没要?”
王师傅嘴角抽了抽,再次看看周围,压低声音,苦笑道:“不瞒您说,原先那些都是边角废料,但这一次可不一样,您知道他带的是啥?”
不用杜飞去猜,王师傅抢先自问自答,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那可是三个全新的齿轮工件,一个有巴掌大,银光湛亮的,肯定没用过!这玩意儿我哪敢要啊!这特么,查出来就得蹲笆篱子去。”
杜飞跟钱科长一听,也倒吸一口冷气。
可别小看这三个齿轮,棒杆儿偷出来也是按废铁价往外卖,但跟之前那些边角废料有本质不同。
一旦事发,这就是盗窃国家财产,挖社会主义墙角,少管所都甭去了,直接就得进监狱。
离开修车摊子,杜飞推着自行车跟钱科长走回街道办。
一路上两人东拉西扯的闲聊,都没再提棒杆儿偷东西的事。
快到街道办,钱科长拐弯儿去了小食堂。
杜飞把自行车停到街道办院里的车棚里,再回到办公室,里边十分热闹。
以孙姨和郑大妈为核心,一边抖开毛线织毛衣,一边张家长李家短的,传播各种小道消息。
杜飞回来也没假装清高,立刻笑呵呵凑进去,时不时的插两句嘴,很快跟办公室这帮人打成一片。
令杜飞没想到的是,看似有些高冷的朱婷,居然也在其中,还准备了瓜子,大家多少抓点,一边嗑瓜子,一边闲唠嗑,仿佛开起了茶花会。
杜飞心念一转,也想通其中的关窍。
朱婷这是在打入群众内部,邀买人心呢!
虽说朱婷背景强硬,学历又高,根正苗红,来年升副科长几乎板上钉钉,但上下左右方方面面都要兼顾。
有一些人,尤其是不起眼的小人物,成事不足但败事绝对有余。
对朱婷来说,一点花生瓜籽要不了多少钱,让大家人前人后说她一声好,又何乐而不为呢!
等下午一点多,钱科长晃晃悠悠从外边回来,终于打断了这场办公室座谈会。
大伙纷纷散了,留下一地瓜子壳。
杜飞瞧见,连忙拿起笤帚扫地。
他是新来的,虽然有王主任帮衬,没人敢欺负他,但有一些工作,还是得主动点,否则大伙当面不说,背后却不会说他好话。
而在办公室里,也真有消息灵通的,仅仅一个中午就打听出,杜飞是市局治安处陈副处长的外甥。
别看陈中原只是个副处级的干部,却是正儿八经得手握实权。
尤其对于孙兰来说,他家爷们就是轧钢厂保卫科的副科长,一直想调进公安局。
当她得知这个关系,不由得对杜飞愈发殷勤。
见杜飞主动去扫地,立刻起身去抢笤帚:“大小伙子,扫什么地,让孙姨来。”
杜飞忙道:“孙姨,瞧您说的,我跟家啥活不干,咋还不能扫地了。我年纪轻,别的不成,可总得有个勤快劲吧。”
“行,让你来还不成嘛。”孙兰翻个白眼:“你这孩子,还挺知道上进。”
孙兰假意嗔恼,实则送了杜飞一顶高帽,先入为主给杜飞打上‘勤快上进’的标签。
其实作为新人,立这种‘勤快上进’的人设经常弊大于利。
顶着这个人设,其他人理所当然会找你帮忙,为了人设不崩,偏又不能拒绝,往往弄得焦头烂额。
但杜飞有王主任罩着,轻易不会有人来找他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