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阳倒也敞亮,临别前给了刘掌柜和朱裁缝一人一百法币,两人百般推辞,最后还是刘海阳以命令的口吻让他们二人收下。
走出临城调查室的办公大院,刘掌柜不住地摇头叹气。
朱裁缝见状凑了上去,问道:“刘掌柜,你这是做什么?不是都已经没事了吗?我看刘长官人挺好的!也没有为难你我,反倒是以钞票相送,你叹什么气?”
刘掌柜站住身形,夜里街道上一片寂静,并无行人,他往后看了看,才低声说道:“老朱啊,你天天待在屋子里做衣服是不是都做傻了?临城调查室是什么样的地方,你晓得吧?”
朱裁缝道:“听过一些,他们是抓那些乱党的!”
刘掌柜被他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乱党,又不是留大辫子的年头儿。”
朱裁缝笑不出来了,急问:“那赶紧给我说道说道,我每天就和布料打交道,外面这些门道儿哪儿有你清楚,说说,不然我会叫都睡不着觉了。”
刘掌柜当下把临城调查室近些年在临城坊间的传闻低声讲了一遍,朱裁缝大惊失色。
“老朱,这些人可都不是好惹的,别看他们对咱们笑脸相迎,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翻脸,到时候,咱们这种没背景的,被他们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刘掌柜,我胆子小,你可别吓唬我!这……这可怎么办……?”
“老朱,你跟我说句实话,在刘长官那里没有隐瞒什么……?”刘掌柜死死地盯着朱裁缝。
“哎哟,刘掌柜,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有几个胆子敢在他们的面前耍心眼,那岂不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了?”
刘掌柜依旧是盯着他,目光犀利。
“刘掌柜,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是真不知道啊,你想想,那么多私人做缝补行当的,谁能都知道啊!”
忽然,刘掌柜低低地笑了起来。
“老朱,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
朱裁缝拍拍胸口:“刘掌柜,这个玩笑可不好开的,要吓死人的。”
“以后若是想起什么来,一定要及时向刘长官报告,不然就是自己找麻烦,知道吗?”刘掌柜一字一句地说,“咱们是多年的老伙计,这话我也就是对你才说说,换成其他的人,我也说不着!”
朱裁缝连连点头:“是,是,是,要不这么多年我就愿意跟你处呢!”
两人边走边聊,又走了一段这才分开。
朱裁缝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到家,屋子的灯还亮着。
老伴儿见他回来,赶紧上前询问。
“当家的,你可算是回来了,把我吓死了!他们没有怎么着你吧?”
朱裁缝也没多说,眼睛一瞪:“你跟着瞎操什么心,人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嘛,时候不早了,赶紧睡觉!”
关了灯,朱裁缝回想着方才的事情,尤其是刘掌柜跟他介绍的临城调查室的情况。
听说在官巷口杀了好多人,血流成河,很多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看上去和蔼的刘长官,背地里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耳畔传来了老伴儿均匀的呼吸声,但朱裁缝的脑子却是越来越清醒。
以后若是刘海阳找自己的麻烦怎么办?
害怕啊,民不与官斗!
何况还是刘海阳这种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当官的,哪里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小市民惹得起的!
朱裁缝就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终于还是将老伴儿给吵醒了。
“当家的,还没睡啊?”
朱裁缝闷哼一声,老伴儿跟着自己担惊受怕,也着实不容易,“你睡吧,我没事儿!”
几十年的夫妻了,心里有没有事,老伴儿清楚的很,低声问道:“是不是他们让你做不想做的事情了?”
有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朱裁缝压根就觉得自己倒霉,那么多的裁缝,偏偏就他被刘海阳的人找到了。
老伴儿见他不言语,道:“咱们都是小老百姓,可不敢得罪那些人,一大家子还指望着你吃饭呢。”
朱裁缝从业数十年,在临城,他的技术那是有口皆碑的,奈何两个儿子都没有能够继承他的手艺。
一个去做了生意,另一个则是去了上海读书,有些时光没回家了,也不知道过的怎样。
朱裁缝叹口气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都长大了,哪个肯听我的?这门儿手艺从祖上传下来,到我这一代也有十几代了,眼看着就要被我带进棺材里去了。”
老伴儿呸呸几口:“说什么呢,不吉利,赶紧呸几下。”
朱裁缝满是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象征性地呸了一口,“算了,不去想了,现在的日子过得也挺好。”
老伴儿点点头:“谁说不是呢,你要是想把手艺传下去,不如传给咱们闺女,她从小就喜欢跟你做衣服,心灵手巧的……”
“再说吧!”
朱裁缝心情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