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地方,不会因为你是武士就额外给你更高级的治疗;在这个地方,不会因为你是秽多非人,就对你缺医少药!”
“你们刚才的所作所为,让我很失望!”
“你们刚才的所作所为,是对小石川养生所的建馆理念的侮辱!”
“在下只是一介凡人,没那么神通广大,没办法每地每时每刻地约束你们,但至少在这里!在这座无数仁人志士耗竭心血才好不容易营建起来的伟大场地!我不允许任何人胡来!”
“只要我一日还在养生所回里奉公,就一日不允许小石川养生所里发生歧视事件!”
看着康慨陈词的日下真太郎,青登心中暗道:
——日下的仁义,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与日下真太郎不熟,但其仁名,青登耳闻已久。
在北番所,日下真太郎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为人处事相当正派。
日下真太郎的这番演说,不可谓不激昂,不可谓不苦口婆心。
从其此时展露出的“恨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愤慨神态来看,他是真心想要说服现场众人摒弃歧视,最起码不要在慈善医院里整“我虽然是穷人,但我至少是个正常人,你这种贱民得服从于我”的这套野蛮行径。
可以说,日下真太郎尽力了——他的拼尽全力只换来了冷清的回应。
绝大部分人都把脑袋埋得低低的,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不,这串字眼使用得有些不太妥当。
他们此时的脸上,确实是一点儿表情都没有,但以“麻木不忍”来形容他们刻下的神态,才更准确一些。
……
哈?这人在说什么啊?
他到底说完了没有啊?
他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
他们的麻木表情,寂静无声地表达着不解与不耐烦。
极个别人,甚至趁着青登与日下真太郎等人不备时,偷偷地继续朝秽多姐妹投去仿佛看待恶心垃圾般的厌恶眼神。
青登注意到了周遭众人眼下的这副难以言喻的态度和反应。
说实话,青登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了。
至于日下真太郎,他也注意到了他苦心孤诣地想要教导好的这些人目前的神色变化。
“……”日下真太郎默默地敛住口舌,微沉眼皮。
早过不惑之年的老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上暗然之色。
“唉……”
一道悠长的叹息,幽幽地从日下真太郎的唇齿间飘出。
也不知是不是青登的错觉,他总觉得日下真太郎在叹出这长长的一口气之后,其脸上的皱纹似乎又多了一、两条。
……
……
日下真太郎差使部下们将闹事的褴褛武士等人押走,随后他大步地朝青登走来。
“足下,感谢您的出手相助!”
日下真太郎面挂挚诚的微笑,把双手贴在双腿上,向青登深鞠一躬。
“若没有您,真不知道后果将会如何……”
青登颔首,回了日下真太郎一礼。
“您客气了,我只不过是做了应做尽做之事。”
为了防止日下真太郎认出他来,青登特地把嗓音压得极沉极沙哑,同时抬手将头顶的低沿斗笠给压得更低了一些。
“哈哈哈,足下真乃义士也!”
日下真太郎脸上的尊敬之色浓了几分。
“不知足下的大名是?”
青登略一思忖,答:“在下只是一个路过的剑士。”
见眼前之人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日下真太郎十分识相地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深究。
“足下。”青登忽地主动道,“我和我的同伴们,目前还有要事在身,无法在此地久留,烦请足下保护好这俩姑娘。”
青登扫了眼现在已经止住哭啼的秽多姐妹。
“那是自然!”
日下真太郎不假思索地用力点头。
“方才是我的一时疏忽,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馆外的异常动静,险致无法挽回的后果发生。我以我的武士……不!我以我的人格作保,只要这对姐妹还在小石川养生所,我就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她们。”
说完,日下真太郎解下腰间的打刀,左手抓鞘,右手握柄,将刀身拉出一小截,然后再将其用力收回去。
击金为誓,约定已成。
素有仁名的日下真太郎的诺言,足值千金。
放心下来的青登,回头看了德川家茂一眼。
德川家茂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嗯,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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