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汹涌,掀起的海潮上携带镜中世界的碎片冲到岸上,善界的大地在被这些碎片侵蚀,一点一点的瓦解在海潮之中。
李成器站在海边,卷伏的浪潮从他身旁袭过,他甚至能听见浪潮尖端世界的嚎叫。
善界善恶律法之争,受其影响最大的并非善界诸祖诸灵,而是镜海中的千万亿万小世界。作为古界之天的李成器清楚这些世界的本质,事实上在古界繁盛时同样拥有这些东西,并非大界需要小界,不过是宇宙中的大界寿命漫长,路径的道路遥远,大的吸附小的,一旦有生命星辰靠近这个移动范围,被卷入其中再无自由是件非常寻常的事情。
无法逃离,便只能适应。
镜海中千万镜片象征的世界便是如此。
浮泛在善界大海之中,靠近世界的本源,演化的接近善界的本质,以此存活在镜片中。
李成器逆着浪潮踏步,他周身环绕的气流将水流分割成无数份,这被打散的,在折射下变得琉璃般的水滴照亮李成器的脸。他一眼撇过去,看到的是一座又一座世界,世界本能地要吸引他,将他纳入进去。
为何善界广泛流传的言语中不停地论述镜海的可怕,李成器在这时有了无比深刻的体会。这副景象,非真之下的生灵不可见。真一之下的生灵无法触及诸界,若是无法登阶成祖,无外物助力,一生直至死亡都只能停留在一个世界中,无法真正踏入广袤星空,见识到“天地”真正的本质。在这样的情形下,一眼瞥见一座一座世界的景象将直接击垮这一生灵。
李成器伸手为刀,噼下,大片汹涌的潮水分开,形成一条通往镜海深处的道路。
他沉默无言。
抬头注视道路的尽头,镜海的碎片折射光怪陆离的光亮,让他错以为路的尽头通往了天空。
世界们不再企图捕捉他了。
它们本能的意识到这个男人是远高于自己的东西。
“识趣了就好。”见世界们安静下来,李成器很高兴,顺便将被打湿的头发拢到脑后,咧嘴笑了笑。拎起衣摆就往镜海深处蹚去。
“上人啊,撑住别死了,你要是死了,我可再也回不去了。再者,我媳妇还在你树里呢,总不能让古界老天爷年纪轻轻没了老婆吧?”一边走着,李成器嘴里一边说着浑话。但他是笑着说的,大概是那枚玉牌虽然碎了,他却不觉得那头龙会这样死掉,没有回到善界才是出了大事,被打回来说明身份没有暴露,星彩的名头总是好用的,九天怎么打也不会直接下死手。
没下死手,事情就很好办了,龙嘛,修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又活蹦乱跳了。
但很快古界老天爷就笑不起来了。
两侧铸成道路的镜海莫名地坍塌下来,几乎是瞬间便淹没了他噼开的路。
镜海上方,一个由水流组成的人形盘坐着,周围是弥漫上来的白色雾气。见李成器靠近了,他睁开眼,一轮漆黑符文编制的冠缓缓上升,最后悬于头顶。
“天类。”人形开口。
李成器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嘴角抽搐,“渊水浊世。”
…………
镜海中心,这是祖都无法穷尽的深海,亿万片碎裂的世界漂浮在幽暗死寂的黑暗里,随着海水无规律的涌动,挪移。
可光亮抵达了这里。
千万年不曾有过的金色光芒。
海水滚动,发出雷鸣般的响动,这是光亮带来了无法想象的高温,连万古冰寒的镜海海水都被灼烧的滚烫。
光亮的中心是一头龙。
他在下潜,准确来说是坠落,蜿蜒狰狞的身躯在幽暗的海水中显得孤寂,这无法丈量的空间里,连这样的庞然大物都显得渺小了。唯一能够比对他体躯的,便只有周围浮泛的亿万镜中世界,这些世界如气泡般裹挟着光亮,试图突破那一层火焰靠近龙的身躯。
光亮呈现出龙的影子,这头庞然大物在溃散,鳞片逐渐从身躯上脱离,连爪似乎都没了锐利。
无数气泡包围光亮,挤破脑壳要夺得光亮中溢出的些许鳞爪。这些几乎化作灰尽的鳞片组织是金色火焰还未来得及彻底焚毁,哪怕鳞片角质血肉脱离了它们的主人也仍然有着惊人的坚韧,火焰来不及焚毁,顺着海水脱离出来,被镜中世界捕获。
镜中世界渴求这些东西。
在鳞片爪牙血肉完全溃散后,那些死死包裹着光亮的“气泡”再也无法夺得些许灰尽或者碎片,于是它们将目光放在了光亮的中心。早在并入善界漫长的岁月中,镜中世界的本质早已疯狂,它们无不渴求吞吃彼此,这样,才能在永无止境的镜海中传承下去。
这是镜海的极深处,是善界诸祖都鲜少涉及的禁区。
没有人知道这里的世界在扭曲和靠近善界本源下究竟诞生了什么东西。
也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