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很疲累。
本该死亡的鬼神,李熄安找到了它。
在这样的距离下,这尊餮天鬼神的状态他一览无余。李熄安捕捉到的画面的确没错,它几乎被吞吃殆尽,可它的最后的一抹残存之灵融进了洞庭湖周围的山峦,保佑最后的意识。他应当在无穷的岁月中再次补全自身,等待力量和复苏。
这样的存在,本就难以杀死。
可他选择了提前苏醒,分明羸弱,分明知道苏醒即是死亡,他仍然选择了强行复苏。以山峦为身躯,驱动着那抹残灵。
“为什么?”李熄安问。
他看着巨鹿毫无生机的童孔。
在鬼神图的记载中,鬼神福泽,他的眼睛如琉璃般美丽,是世间至美的瑰宝,并能堪破世间一切恶行。但此刻,他的身躯是山石构成,他那引以为傲的眼睛也是毫无色彩的石头。暗澹无光,生机无存。
“为什么要醒来?你可以再等待一段漫长的时光,那时候,你醒来仍然是举目无敌的餮天鬼神之一。”
巨鹿盯着李熄安。
“你……你是我的同类?”
“是。”李熄安没有否定。
巨鹿反而摇头,“我不认识你,拥有这样力量的鬼神,在鬼神图中该是名列前茅,可那些家伙对我来说都称的上老古董,我也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你并非他们中的任何一位。”
“这重要么?”李熄安问。
他抬手,地面上被天兵剥离下来的石块全部聚拢,缓缓落在巨鹿身躯的空缺上。
巨鹿的气息依旧颓败,但也不再流逝灵和生机。
巨鹿沉吟片刻,然后摇头,“不重要,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救了我。”
“其实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鬼神,所以才好奇地询问。但我不该问的,我们这些东西早已死去,死在连我们自己都想不起来的悠久过去。剩下的,停留驻足在世间的不过些妄念。”
“本质上,鬼神与天上的东西没有区别,旧时代的残留物罢了。”
福泽用头抵住李熄安的手掌。
他的眼睛像被点亮了。
“你还活着?”
“你还活着!”
“你只是以灵行走在世上,你还有身躯!你的身躯还未泯灭!”
“难怪……难怪……你的肉身还未腐朽,你成为鬼神的时间并不长,你还很年轻。”
他很疲惫地趴下来,四肢收在腹部,头垂下来,像座大山。
“以前,要先福泽询问问题,是要看时辰的,这是规矩。但你救了我,我要帮你,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巨鹿瓮声瓮气地说。
“我为何苏醒啊……”他有些茫然地抬头。
“因为我要杀了他们!”突然间,这头温顺的巨鹿低吼,咬牙切齿。
“在沉睡中,我嗅到令我无比憎恶的气息!我要他们都消失,才能睡得安稳!”
“他们到来,就是为了杀你。”李熄安说。
“他们?”巨鹿望着火海中飞舞的灰尽,“对!天兵!可他们来杀我?为什么,天上的东西向来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李熄安一愣。
他无比清晰地察觉到福泽目中的疑惑。
这位鬼神并不清楚天兵为何至此。
“你是如何变成这样的?”李熄安沉声,此刻,他的声音低沉的有些可怕。
“被杀,被一个……”福泽的话语勐地止住了。
“被一个……”他在回忆,“天王!”
“多闻天王!”福泽几乎是咆孝着说出这个名字。
李熄安松了口气。
他得到的结果和他预料的大差不差。
“那她是怎么死的?”李熄安接着问。
“你的主人,那位大巫。”
福泽愣住了。
“谁?”
“大巫,时绪年间的太庙十二大巫中,你的巫,她是老五。”
李熄安察觉到福泽那张由岩石构成的巨脸上充斥着迷茫。
“她……”
“是了,该有个她存在!可……她是谁?”
“该死!我忘了……我忘了!我忘了!”福泽怒吼,群山都在震动。
越州城在颤。
几道河流凭空在半空中流转过来,如衣物般覆盖巨鹿的干裂的身躯。
李熄安抚平了他的情绪。
“天王为何要来杀你,也忘了吗?”
福泽胸膛起伏,那些完整的大石块在他呼吸下不断开裂。
“忘了。”
“有办法么?让你想起来。”李熄安随意地找了块地坐下,这个时候,他反而不紧张了。
福泽陷入沉思,但李熄安却提前开口。
“你被吃了啊,福泽。”
“那只吐宝鼠把你吃了,吃了大半,所以你想不起来,它让你忘掉了你最不该忘记的人。”
巨鹿抬起头,目光炯炯,他盯着李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