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如墨的湖水。
邪树高耸,树枝上挂着的尸体此刻睁开了眼睛,这些早已死去、连灵魂都迷失的生物们与邪树一起向地面投下视线。凝视踩在湖面上的少年。
尸体们木然呆滞,表情却在扭曲。
罗刹耗费了漫长时光掌握太行山脉,哪怕南烛归来,在这座山中也丝毫占不到便宜。它对这头赤色大蛇,后来的赤蛟可谓知根知底。论熟悉的程度,后来停留在这座小岛上的苍白巨虎与银杏不及它分毫。
这同样是古老者们选中它的原因。
古树是蛟龙的栖息所,借树之手,以树之根窃取权柄。听上去不可思议,但被古老者称为“祖”的存在确做到了。它立足此地执掌群山就是最好的例子。若是没有眼前的令它心生厌烦的赤蛟,它再耗费几年时间消磨去这头赤蛟曾经留在太行的气息,便能承载神灵位。
不过,这头赤蛟还活着,并且回来了。
树阴冷地笑着。
死去的山神还叫山神么?
它才是这座山的神!
如墨湖水浓稠异常,突兀地伸出手来,不止一只,湖水中的黑色尽是这种诡异手掌!
手掌往上方延伸,抓住少年脚踝,紧跟着一只只漆黑手掌扑了上去,要将李熄安的身形整个覆盖淹没。
金色火焰燃起,流转,伴随着几声凄厉尖啸,焚尽了扑来的手掌,像烧纸样化作飞灰。
绚烂的金色火焰燃尽了漆黑手掌没有熄灭,反而在攀升,在这湖面上疯狂燃烧!鸟鸟白雾蒸腾,水汽的白与邪树铺展开黑泼洒向群山、大地乃至天空,像副水墨的写意画。
唯一的色彩是裹着李熄安的流云金火。
此时已经看不见少年的影子,火焰燃烧攀升,在此地如一轮新生的太阳。
邪树并不意外,蛟龙闯入太行后与群魔的那一战它看在眼里。诡谲的金色火焰,金玉质感的长剑,吞食妖魔的神秘莹芒以及它熟悉的青铜大鼎。
最让它忌惮的是那四条接天白玉手臂。
威能太恐怖,根本不像这个阶段能掌握的法。
但只是忌惮罢了。
这里是太行山,它扎根于此,拥有其他生灵根本不具备的伟力!南烛曾经以太行为种蜕变又如何?消失了两年,连生机都感应不到,如今他回来,拿什么和它争?
如墨的漆黑如同层层蛛网,包裹住燃烧的金火。
这些漆黑物质难以奈何金火,烈焰焚尽污秽,让魑魅魍魉不敢靠近。可一道不够就两道,烧毁一层还有一层。
直到赤色的龙形撕开了漆黑蛛网,火焰披覆他身,如王冠,如铠甲。
狂风在湖水上肆虐,因为那头庞然大物的沉重呼吸。
他蜿蜒身躯,铁鳞依次舒缓开合。
天地都是黑白的写意画,赤与金是唯一的色彩。龙形身影矫失,腾空,他端坐虚空凝视邪树上那张人脸。
“你不是它。”蛟龙说。
人脸上的表情狰狞,它对端坐虚空的赤色蛟龙怒目而视。
“罗刹是罗刹,樟树是樟树。不过是些妄念强占了沾染我气息的古树,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罗刹邪树,诸邪炼化。
于莲花下无可藏匿。
它的源头,它的成长,死在它枝丫上的崛起生灵。李熄安甚至看见了秘境中显现的模湖人形。
霞光四溢,古老神圣的气息弥漫,人影伫立如在高天。
可这般神祇般的人物扔下了世间最邪祟的种子。
赤铜骨面低垂,他听到了声音。来自那株树的极深处,是叹息是自责是不甘心。承载他百年的古木,岂会堕落至污秽之物?
“所以我得谢谢你。”赤蛟低语。
“不是你的存在,也许这株树,我就真的失去了。”
“南烛!”人脸喊到。
“大山曾经最可怕的掠食者,最暴力的生物,如今怎么净说些胡话来?我即是罗刹,亦为过往那古树!”树说道,语调又转而阴冷,“你说不想失去我?”
“那不如化作我的养料……”
“我保证会将你的尸体制作成最瑰丽精致的藏品,挂在最高的树梢上让太行生灵日夜瞻仰。”
遮天树枝耸动,尸体跟着摇晃。
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弥漫,邪树击打着某种神秘节拍,群山与昏暗的天空似乎跟着它的节奏轻晃扭曲。各种可怕幻想出现在虚空中,入侵赤蛟脑海。
成千上万道怨灵嘶吼,它们游走在湖水下,死死盯着半空中的蛟龙。
真的很像大海,黑色的海潮是怨灵们的扑杀,它们踩着其他怨灵的身躯攀爬,伸出手或爪,彷佛要将天上那头纯净无垢的蛟龙拖拽进水中,永堕深渊。
蛟龙很诧异。
狰狞长尾摆过去,在黑色浪潮中撕开了道口子。
金烛摇曳望着参天邪树。
漫天金芒从他的鳞片中飞出,每一只鱼龙裹挟金焰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