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
“他总不能把我推进粪坑吧?”周泽笑笑,“我心里有数。”
林医生点点头,走出了厕所,老头走了进来。
“也算是赶巧了,人年纪大了,晚上睡得就不踏实了,老起夜,那玩意儿也有毛病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老是尿频尿急尿不尽。”
在老头的帮助下,周泽方便结束,老头用胳膊架住了周泽,背对着他,周泽正好可以解放双手自己去开水龙头,倒也避免了尴尬。
老头搀扶着周泽走出了厕所,林医生等在外面准备接过周泽。
周泽摇摇头,“你先回去休息,我去老先生屋子里聊聊。”
老头闻言,愣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道:“中。”
这老头跟老道差不多,各地方言轮着来,老道是年轻时走南闯北全国各地到处漂泊,估计老头也是差不多,从年纪很小时就跟着部队打仗了,口音自然也就杂乱了起来。
进了老头的屋子,屋子有点小,因为有一张很大的黑帘子将这个房间给分割成了两半。
周泽只看见老头的一张床和一个茶几,这里也就只能放这些东西了。
老头把周泽安顿在了床上,给周泽泡了一壶凉茶。
“帘子掀开我看看。”周泽开口道。
“没啥好看的,大晚上不适合看这些。”
“我想看看。”周泽坚持道。
“行,你想看就给你看看,其实,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老头似乎也来了兴致,站起身,走到黑帘子一边,然后用力掀开了帘子。
这个动作,有点像是天安门广场上升国旗的旗手升旗时掀开国旗的动作。
帘子掀开,
里面露出了一个六个台阶依次递增的高台,而高台上,摆放着满满当当的灵位。
架子下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老黄酒腊肉等贡品,还有两根香烛在那里燃着。
“真热闹。”
周泽说道。
老头很兴奋,兴奋地搓了搓手,道:“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看你小子顺眼。”
这个您今天说了很多遍了。
“就想让你到我家来坐坐,住住。”
老头端起供桌上的黄酒,喝了一口,砸吧砸吧了嘴,兴致越发高涨起来,手指着架子上的牌位,道:
“来,给你介绍介绍。
这是我们陈连长,我那时候还小,只知道跟着大家伙一起喊他陈连长,不知道他全名,牺牲在四五年,被鬼子山炮打中了,尸首都没收拾全。可惜了,鬼子那一年就投降了,他没见着。
这是王狗子,赵三全,五娃子,也是跟我一个班的,牺牲在挺进大别山的时候,我们团负责断后阻击的。
这是周粥,孙德才,秦良友,牺牲在淮安战役上,那一仗,啧啧,打得惨烈。
这是赵鹏,孙志刚,翟大壮,葛树峰…………他们牺牲在了朝鲜,美国佬的汽油炸弹知道不?我当时出去找他们时,他们都被烤熟了,娘的,哪怕是现在我都记得人肉烤熟了的味道,害得我之后十年都没敢吃肉,当然了,那时候想吃肉也没那么容易。
这是朱厚全,这是………………”
老头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个名字,包括这些人牺牲在哪里,当时和他在一个班或者在一个连等等,他都说得很详细,这意味着对于这些死去战友的信息,他一直牢记在心底,一直都没有忘记。
而周泽坐在床边,
不住地点头,
有些尴尬,自己现在身上有伤,起不来。
其实,周泽算是看出来了,老头看不见的,他看不见这个房间里,其实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
大家或坐在地上,或靠在墙壁上,或坐在摆放贡品的桌子边,或掏耳朵,或在看着什么书,或在打着瞌睡。
每当老头介绍到一个人的名字时,
那个人会抬起头,对着周泽看一眼,憨厚地笑一笑,算是见过了,也算是认识了。
周泽也回应一个笑容,点点头。
老头介绍完了,嗓子似乎都有些哑了,拿起桌上的黄酒,又喝了一口。
“痛快,怎么样,后生,被吓到了没有?
我跟你说啊,就咱这个阵仗,就算是鬼差,他也不敢进这个门!”
“…………”周泽。
老头长舒一口气,叹息道:“后生,我是真他娘的看你顺眼啊!”
“…………”周泽。
“说了不怕你笑,就像白天我所说的那样,老子我当年打仗也没怂过,冲锋也总是冲前面,但他娘的就是死不了,一直是身边战友倒下,有时候一场战役下来,整个班就剩我一个了。
我也不懂为什么我一直死不了,一直活到了现在,还活得挺好,随便倒腾点古董啥的,就能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