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扶罗重新坐下,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沉声说道:“斐上郡,我承认我小看你了,但是你也需要知道,我们赤那之子眼中不容沙子!”
於扶罗已经见过了太多族人的头颅和鲜血,让原来有些不把任何人和事放在眼里的他,在挫折当中一次次的成长起来,他必须学会审时度势,学会左右权衡,学会怎样才能将自己的利益扩充到最大。
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风险,也是对于河东人的一次次爽约的不信任,於扶罗在收到了斐潜的那一把吕布战刀之后,便决定了要来估量一下那一方更值得自己投注。
但是没有想到,一个比他自己还要年轻的小子,竟然在谈判中一次次的牵着他鼻子走,每一次的转折和话题的重心,都是如同重锤一般敲砸在最薄弱的位置,
现在的话语,既是一种妥协,也是一种威胁。
“我需要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现在所有表面上的力量对比都将被改变……”斐潜也收了笑容,严肃的说道,“三天之后,一切都见分晓。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单于你带着人马离开平阳,只要拖过了这三天就可以……”
“不可!”於扶罗立刻拒绝了斐潜的条件。现在的局面是斐潜弱势,於扶罗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间就将筹码放在斐潜这一方?
斐潜笑笑,说道:“这样,我说一个匈人目前严重的缺陷,以示诚意,单于不妨先听听再说……”
於扶罗伸手示意。
斐潜说道:“汉人和匈人一样,注重于父系的血统传承,但是匈人有一个风俗,极大的破坏了这种传承的规范力度……”
“一个父亲,打下了一片江山,最先想到的是传给谁?”斐潜说道,“是不是最想传给自己的儿子?”
於扶罗默默的点点头,想起了他的父亲羌渠单于。
“父子直线传承好处非常多,就像是一颗大树,往上生长的永远是主支……但是匈人还有一个习惯,单于你应该是知道的……”斐潜说道。
於扶罗盯着斐潜说道:“……兄死弟承?”
斐潜轻轻的一拍手掌,说道:“单于果然聪慧……但是这个并不是问题的重点,而是‘妻后母、报寡嫂’……”
成帝建始二年,呼韩邪单于亡故,其子雕陶莫皋继位为复株累单于,复妻其后母王昭君。后汉书当中记载:“及呼韩邪死,其前阏氏子代立,欲妻之,昭君上书求归,成帝勒令从胡俗,遂复为后单于阏氏焉。”
“……这有什么问题么?女人就是一种财产,难道还任其改嫁?”於扶罗不太能够理解。
公元前3世纪前后,匈奴人登上了历史舞台。这时正值原始氏族社会过渡到奴隶制社会时期,氏族社会的各种风俗习惯,仍有许多的遗留。
蒸母、报嫂的风俗,就是其中之一。
在匈奴人的观念里,嫁入本氏族的女子,仍是以氏族对氏族,而不是以个人对个人。女子嫁到夫家,她不仅属于夫家的一个家庭成员,同时也属于夫家氏族中的每一个氏族成员。
如果夫死之后,妻若改嫁,其势不仅脱离夫家,而且也脱离夫家的氏族。
为了把她们约束在本氏族之中,除生母外,全由儿子或兄弟继承她们的婚姻关系,使她们不能脱离夫家的氏族共同体而单独采取个人行动。
斐潜说道:“如果一棵树,原先的主支不慎折断了,那么这个主支只要还存有芽苗,还有阳光雨露,那么还是有可能会继续向上生长,但是现在这个幼苗连阳光雨露在内的一切都没了,还能成长为主支么?”
“……”於扶罗沉默。
斐潜继续说道:“除了几个单于年老,传位于壮年的儿子的,整个兵马权势得以全部传承的……其他那些子嗣尚幼的,有哪些……嗯,直接说吧,有几个能活长久的?”
虽然话说得很简单,但是却像浓浓的一团黑暗一样,立刻爬上了於扶罗的脸庞。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习俗,所以氏族内支持谁都行,反正是兄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习俗,所以氏族里面长老的话就显得很重要;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习俗,所以当单于坐上了大位之后,说反了也就反了……是吧?单于?”斐潜轻描淡写的说道。
斐潜的话,就像一把刀一样,一下子就捅到了於扶罗的最痛的地方。
於扶罗这个单于是怎么来的?
是他自己封的。
他的父亲,羌渠单于,就是因为部落之内的人谋反而死……
而现在在王庭的单于,须卜骨都侯才是留在那边的匈奴各个部落推选的,也就是那些大长老之类的人员选出来的……
“单于也是读过汉人的书的,是不是有发现,在汉人历史上,其实每一次兄死弟承或者更换旁支的时候,都引起了许多动荡?”斐潜看了一眼於扶罗的脸上的神色,继续慢慢的说道,“……只不过,汉人有太后,有长幼有序,有父死子承,所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