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的越来越达,对冬眠者的伤害和损耗越来越小,又有越来越多的冬眠者出现,任何一个掌握这一技术的文明,迟早都会分化成两部分,非冬眠者组成的爬行族,和冬眠者组成的飞跃族。
“爬行族的世界是连续的、稳定的、线性的,他们用每一分每一秒的点点滴滴来燃烧生命,建设家园和文明,享受稳定的亲人、朋友、幸福和各种情感。
“但是对动辄跨越几十年、上百年光影的冬眠者来说,时间是不连续的,非线性,支离破碎的,那就好像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河,河水的流极其缓慢,但河面上却露出一些石头,冬眠者原本是河里的鱼,却一朝跃出水面,长出了翅膀,可以借翅膀和弹跳之力飞向前,看到前方很远处河水里,全新的世界,则原原本他们抛在身后,貌似冻结的河水中的一切,都在渐渐剥离其本来的意义。
“你也说了,不过是眼睛一睁一闭的功夫,星耀联邦就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的亲人和朋友们都有了不同的际遇和成长,有人死去,更多人出生,享受着他们缓慢、均匀而稳定的喜怒哀乐。
“这还仅仅是一百年,倘若你再次冬眠,再冬眠三百年、五百年呢?
“昔日的理想、目标、道德体系、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对五百年后再次苏醒的你来说,还有任何意义吗?”
李耀哑口无言,脑海中浮现出一道无法用笔墨形容,极尽绚烂又无比惨淡的画面,在生出一股不寒而栗之感的同时,竟然、竟然隐隐有些……期待?
丁铃铛认真道:“归虽寿老前辈认为,当一部分人掌握了在时间长河中跳跃前进的能力之后,他们对于价值、道德乃至生命本身的理解,就会和别人截然不同,那就像是在地上缓缓爬行的乌龟,和在天空风驰电掣的鸟儿一样,不可能互相理解,朝菌不知晦朔,夏虫不可语冰,这并不是谁比较高级,谁比较低级的问题,仅仅是两种不同的生命选择罢了,一个是连续性生命,爬行族,一个是非连续性生命,飞跃族,他们之间的差异,恐怕比修真者和修仙者的差异还要大得多。”
李耀心思电转,不得不承认归虽寿这个快活了一千年的老家伙说的有点儿道理。
想想真蛮搞笑的,这个老家伙的本体明明是一头绿毛老乌龟,他却偏偏将别人称为“爬行族”,却自诩为“飞跃族”,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臭不要脸吗?
“对了,怎么没见到归老?”
李耀道,“他不是说自己要当联邦所有大事的亲历者吗,帝国反击战这样的特大新闻,他不跑出来记录一下?”
“归老的境界又提升了。”
丁铃铛道,“他已经彻底跨入了飞跃族的领域,或许时间缓缓流逝的红尘俗世里,已经没什么值得他去追求和重视了吧,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他,或许他又蛰伏到某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里,慢慢飞跃到下一个千年去了。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还在说,个体的飞跃族就已经如此玄妙,倘若有整整一个文明都选择了主动冬眠自己,每过一千年或者一万年解冻一次,在时间的长河里不断飞跃前进,演变成一个时间跨越者文明,那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呢?他很想去寻找这样的非线性文明以他自己的方式。
“至于我们,才刚刚经历了最多百年的冬眠,还算不上真正的飞跃族,最多是介乎于爬行族和飞跃族之间的不完全形态吧,旧的观念慢慢解体,新的观念还没形成,自然会遇到各种不适应了,归虽寿老前辈将这样的烦恼命名为时症,越时间线所带来的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