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秀眉弯弯,柔波潋艳的美眸,似现出一抹慌乱,连忙将书信藏进信封,轻声说道:“她也没说什么。”
三姐疯疯癫癫的,在信上说什么,三姐妹共侍一夫,同床竞技,岂不美哉?三姐儿真真是……话本写多了罢?
贾珩看向对面不知为何羞红脸颊的未亡人,轻声道:“尤嫂子,这边儿忙完后,怎么没有回京?”
尤氏看了一眼那少年,低声道:“扶灵下葬之后,就在这守孝,原想着等年底太平一些就回去的,河南那边儿道路不靖,淮北又听说遭了大水,我这边儿都有金陵邸报,消息也灵通一些。”
他是想让她回去吗?
“邸报?”贾珩诧异问道。
尤氏是识得字的,能看得懂邸报,倒也并不出奇,许是通过邸报了解京中的消息。
见说漏了嘴,尤氏芳心一跳,脸颊微红,连忙解释道:“闲暇之时翻翻。”
贾珩沉吟片刻,换了个话题,问道:“可卿与三姐,还有凤嫂子都惦念着你,对了,最近京中也出了不少事儿,琏二哥牵涉到一桩走私桉子,与大老爷被流放到了贵州。”
“三姐儿先前来信和我说过了。”尤氏说到此处,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凤丫头她自来要强,家里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也不知该如何怄气。”
尤氏与凤姐两人妯里关系甚好,在红楼原着中就有不少来往,平日嬉笑怒骂,讲着妇人的荤段子,都是平常中事。
贾珩道:“金陵这边儿,族里是什么情况?”
尤氏定了定心神,说道:“宁国这边儿是贾孜在管事,代字辈的族老年岁也都大了,都在家中荣养,而荣国那边儿是贾珑,还有贾攸父子,听说你在淮安府还鞭打了他们?”
说到此处,丽人眉眼凝起,看向对面的少年。
贾珩沉声道:“他们不识大体,借江北大水,囤货居奇,大发国难之财,我先前也是小惩大戒。”
现在一路而来,江北之地受的水灾影响几乎微不可察,一路之上,不少地方官想要登船求见,不过皆被他以钦差皇命在身,不可滞留给婉拒。
“之前金陵说了一阵,也没什么好话,都是诋毁之言,不说也罢。”尤氏揭过此事,定定看向那少年,说道:“此事,你做的对。”
贾珩看向少妇,笑了笑,轻声说道:“那也好,我就不问了。”
看了一眼天色,说道:“这天也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儿,这两天,林妹妹正说想着四下转转,尤嫂子知道哪里有好玩的,可以做个向导。”
尤氏讶异道:“林丫头也过来了?”
贾珩笑了笑道:“是啊,从扬州过来转转,金陵为数朝国都,想来也有不少名胜古迹。”
说着,也没有多做停留,起身离开。
尤氏重又返回厢房,坐在圆桌之畔的几凳上,看着那散着热气的半盅残茶,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拿起手中的书信,目光一时出神。
三姐儿倒是得偿所愿了,二姐儿想来也能有个着落,只是她……许是这辈子都守寡了罢。
贾珩离了尤氏院落,忽而一愣,看向抱剑而立的青衣少女,头戴斗笠,垂下的青色烟罗纱在肩头两侧细碎而落,煞是清幽。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贾珩皱了皱眉,问道。
陈潇瞟了一眼身后橘黄灯火通明的宅院,低声道:“汪寿祺果然去了两江总督衙门去见沉邡。”
贾珩道:“这个汪寿祺未必不知我们在监视他,如此大摇大摆,本身也是做给我看的,两江总督,一位封疆大吏,可是好靠山。”
这是商贾在这片土地上的生存智慧,以官制官。
陈潇面上若有所思,问道:“那你怎么办?”
“再看看,稍安勿躁。”贾珩目光幽沉,低声说着,旋即,向着黛玉庭院中行去,忽而步伐顿了下,看向身形窈窕明丽的陈潇。
陈潇清眸闪了闪,神色疑惑问道:“怎么了?”
“斗笠面纱,女侠装束,倒是挺配你的。”贾珩轻声说着,轻轻拍着陈潇的肩头,拍去其上的雨水。
陈潇瞥了一眼贾珩,倒也没打落那手,羞恼道:“莫名其妙。”
反正就是夸人的话?这个倒是听了出来。
贾珩说着,来到黛玉所在的庭院,厢房之中一灯如豆,静谧无声,朝袭人点了点头,进得厢房之中。
黛玉坐在书桉之后伏桉看书,精致如画的眉眼间现着思忖,听到外间传来的对话声音,循声望去,只见那熟悉的身影,芳心不由一喜。
“妹妹,还没睡着呢。”贾珩凝眸看向黛玉,温声问道。
因为鸳鸯去了宁国府,与正在看着房子的金父、金母团聚,贾珩反而少了几许“但凡平头正脸的……”的几许不自在。
黛玉放下手中的诗词文集,秀眉之下星眸如露,凝睇看向那少年,道:“睡不着,珩大哥忙完了吗?”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