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客栈之中,一灯如豆,灯火晕黄,多铎在桌桉上摊开的一副地图上端详着,扬州城内街巷布局,如横纵交错的棋盘,均在其上。
多铎眉头深皱,目光停留在盐院衙门位置,思忖着布置之法,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从外间由远及近传来。
“图山。”多铎开口唤道。
“主子,这小子今天出了扬州盐院去见了江北节度使水裕,又去了江北大营,锦衣府的人驱赶了两拨眼线,我们的人不好盯着,不过倒摸清了其人往来行动的扈从数量大约有百骑。”宛如铁塔的大汉也不废话,开口说道。
贾珩去江北大营的行程,都是公开信息,不过,仍是让锦衣府驱赶了一部分比较明显的盯梢眼线。
多铎道:“百骑,倒也不多,只是此非战场,我们的人更少。”
贾珩南下领着近千扈从,而不少锦衣府卫都在盐院衙门周围警戒,出入往往都是率领百骑,这个数量说多不多,但也不少。
“主子,他是去大营,带的兵马多一些,总有便服出行的时候,这扬州青楼画舫众多,总能寻到机会。”图山低声道。
多铎脸色阴沉似铁,瞪了一眼图山,道:“最近不许再往青楼瞎转,如是被人发现,小心你的脑袋!”
图山脸上一凛,低头称是。
多铎道:“让人盯着那人,看看有什么动向。”
这等刺杀,原就是不好绸缪的,需要耐心。
事实上也是如此,否则刺杀动辄能成,那直接去神京刺杀皇帝得了,一劳永逸。
晚间时候,贾珩从江北大营出来,刚刚回到盐院衙门,看着其上的请帖,拧了拧眉。
这个甄晴,这时候给他下着请帖,这是又想了?这等人妻瘾头是真大,不过他并不想去,现在他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这时候去推磨,非明智之举。
这想了想,就给那女官说了几句话。
然后重新回到书房,林如海已经等候了一会儿,此外还有一身青裙的黛玉,坐在一旁叙话。
“姑父,”贾珩唤了一声,落座下来,从鸳鸯手中接过茶盅,道谢一声。
林如海问道:“子玉去了江北大营?”
贾珩点了点头,道:“去看了看,不出所料,兵丁大抵三成之数。”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国朝立国百年,兵制败坏,京营有之,地方也不能幸免。
林如海问道:“子玉打算先行整军?”
“对扬州而言,我是客人,我在扬州一举一动都会得彼等瞩目,先行整军未尝不是一个好法子,等稍作整顿之后,躲一躲也不迟。”贾珩轻声道。
他毫不怀疑这一点儿,扬州盐商富甲天下,只要愿意花钱打听消息,许多扬州本地都可成为彼等眼线。
林如海道:“这样也好,盐务积弊,倒也不急于一时,明天齐阁老要来盐院议事,子玉有何见解?”
“我就不公开参与了,不过齐昆,私下还是需得见上一见,这位齐阁老应该也想见见我。”贾珩抿了一口茶,轻声道。
林如海问道:“齐阁老希望复开中法,所谓前明之盐法,尤善无过开中,但开中法现在也未必适宜,不知子玉有何良策?”
开中法将盐务与国家的边事两大战略连为一体,的确是良法,但勋贵占窝现象猖獗。
贾珩道:“法无绝对好坏,还是得因时制宜。”
“哦?”林如海目光微动,诧异说道。
贾珩道:“如今专商引岸之制,弊端实深,上不落国,下不惠民,盐利多入盐商贪吏之手,官府只得管理和收税,碰到一些不法商贾,彼等一手卖官盐,一手卖私盐,逃避征税,国帑税银流失不知凡凡,彼等与盐运司官吏同流合伙,而时常拖缴、借支税银、寅吃卯粮,导致运库迭年亏空。”
这就是专商引岸制的弊端,假手盐商销售,而官府仅仅管理、征税,在一定程度上确实保证定量的财政税收,但正如清时林则徐的老师——两江总督陶澍所言,左手倒右手,亏空甚大,而其人历行改纲盐为票盐之法,放开食盐专卖,扬州盐商渐行没落。
而最终的后世,因为税源的问题,同样是盐业国营,悉收盐利于国家。
而他一直是倡导盐业国营,从中央到地方,成立盐业公司,但此法也有一些弊端,需要配套制度建设,而且也不可操之过急。
林如海沉吟片刻,道:“专商引岸之制,自国朝初立已为成法,至今近百年,子玉打算如何重定经纬?”
革盐法之弊,自然要提出解决方案。
贾珩道:“我之初步想法是,由内务府、户部筹建盐务公司,再由民间资本以金银认购部分小额股本,参与各大行盐区加盟分销,官府统一指导定价,在销售之地历行分销,凡历年结余官银按股本比例,支取一小部,而为盈利分红给予行销商贾,所营利润,尽付户部、内务府,则商贾虽得盐利,却不复先前。”
其实,如果官僚体制完全经营企业,以衙门式的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