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瞥了一眼庞士朗一眼,心头生出一股古怪,为了增强说服力,这是拉上了他过来背书。
待庞士朗退回班列,大理寺卿王恕出班,拱手道:“老臣以为,河南经先前兵戈煞气之烈,官吏士民元气大伤,人心惶然,臣以为可选刘祭酒至河南巡抚地方,安定人心。”
国子监祭酒刘瑜中本身也是清流,算是北方士人菁英。
彼时,吏部侍郎方焕出班,拱手道:“圣上,江南提督学政庄光杰,其本职为南京礼部侍郎,以其巡抚河南,宣教地方,臣以为更为妥当。”
崇平帝面色默然,不置可否,问道:“一说都宪,一说学官,朕以为河南仍要因时因地用人,拣选廉直能吏镇抚,杨阁老,你为内阁首揆,以为如何?”
杨国昌怔了下,苍声说道:“圣上之言,高屋建瓴,老臣以为河南局势方定,还是以怀柔安抚为要,臣以为国子监祭酒刘瑜中可堪大任,请圣上鉴纳。”
“许卿?”崇平帝面色毫无变化,转而看向左都御史许庐,目光湛然,问道:“许卿对吏部呈报人选可有意见?”
许庐面色一肃,拱手道:“圣上,臣以为河南巡抚当拣选廉直之吏充任,不论都宪、还是其他之官,皆心系百姓生计。”
崇平帝听完,点了点头,看向下方群臣,说道:“许卿和杨卿所言各有道理,只是还需据河南情形虚实而论,河南毕竟局势方定,京营大军才从河南撤出。”
说着,将一道询问目光投向贾珩,问道:“永宁伯曾总督河南军政,对河南情况知之甚深,方才更对履任期间之吏治针砭时弊,如今对巡抚人选,可有高见?”
正如贾珩所揣摩圣意,崇平帝果然问着了贾珩,这几乎是可以想见之事。
一省叛乱稍定,问一下前总督以何人继任再为正常不过,但崇平帝可以问,贾珩回来之后,却不能主动提我认为谁谁可为继任,甚至寻求……内定,那样就有失臣子本分。
这和年大将军,保举了一堆人的名单给雍正,雍正看了嘴角浮起一丝诡秘的笑。
此言一出,内阁次辅韩癀皱了皱眉,儒雅面容神色凝重,心头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而军机处班列的史鼎,已是攥紧了手中笏板,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一次这般紧张,还是上一次……因功封为武侯,彼时官居超品,意气风发。
贾珩手持象牙玉笏,清咳一声,举步出得班列,抬眸之间,少年武勋目光粲若星辰,清朗的声音在整个殿中响起,清越激昂,道:“圣上,臣之所举,与众不同。”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都是心头一惊。
与众不同?
因为这意味着贾珩对吏部报上的名单皆不认可,而是另有举荐人选,可是你一个武勋,难道不应该三缄其口,也敢胡乱置喙?
礼部侍郎姚舆眉头紧皱,率先忍不住,拱手反驳道:“圣上,按朝廷经制,武勋以及五军都督府不议疆臣人选,以视军政两分,文武有别,臣以为圣上方才垂问永宁伯,实为不妥,臣请圣上收回玉言。”
巡抚、总督这个差事原本就是文官政治的延伸,以文制武所用,当然,武勋以及五军都督府可以共议总兵、提督等高阶武将人选。
崇平帝面色澹漠,徐徐道:“太宗朝时,宁夏巡抚出缺儿,太宗召九卿、科道、五军都督府共议缺员,至隆治年间,督抚疆臣,经廷推共议,渐成定例,时人以巡抚多理民事,不问武勋,然河南方经战乱,百废待举,巡抚人选焉能不问平叛勘乱之武勋?况朕设军机处,不择文武,悉以枢臣参左军国机务,一省督抚选任事关军国,岂不咨之以枢臣?况以九卿而论,永宁伯授衔兵部尚书,也为大九卿,并未逾越典制。”
所谓典制,其实是自太祖、太宗延续而下的行政制度,在隆治朝以《大汉会典的形式固定下来,但《大汉会典在崇平一朝不意味着不能修订。
比如军机处之制肯定要写入《大汉会典,以为后世之君成法。
礼部侍郎姚舆一时间有些傻眼,站在原地,神色踯躅。
而殿中群臣面色变幻,心头浮想联翩。
韩癀眉头紧皱,目中冷色涌动。
他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天子对军机处、对永宁伯托为腹心,言听计从,长此以往,朝纲败坏,后患无穷。
崇平帝然后看向贾珩,问道:“贾卿还请畅所欲言。”
贾珩面色顿了顿,拱手道:“圣上,臣以为中原战乱方定,仍需谨防贼寇宵小死灰复燃,可由武勋统兵坐镇,司寇敌警,今军机处司员、忠靖侯史鼎老成谋国,又因军功而晋超品武勋,才具堪安抚中原之重任,如以其为河南巡抚,坐镇中原,待中原民心大安,再以文臣接任。”
这就是中原刚刚发生过叛乱,那么以一位武勋坐镇三年,防止事变,真是合情合理。
然而,此言一出,殿中群臣引起轩然大波,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忠靖侯史鼎?这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