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间,忽地屏风外的嬷嬷唤了一声“珩大爷”,不多时,随着熟悉的脚步声临近,一道颀长的身形倒影现出。
妙玉玉容微顿,贝齿咬了咬樱唇,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着急忙慌地掀开被子一角,将三国话本藏起来。
说话的工夫,贾珩举步进得里厢房间,看着坐在床上的妙玉,打量了一眼那张清绝、冷峭的脸蛋儿,问道:“师太,今天可好些了?”
妙玉秀眉之下,明眸熠熠而辉地看向贾珩,声音清冷道:“承蒙珩大爷关心,今日已好多了。”
“看着气色是好了一些。”贾珩轻轻说着,手中拿着卷宗,寻了个绣墩,坐在妙玉床前,这无疑让妙玉明眸颤了颤,不过倒也没说什么。
贾珩将装入牛皮包中卷宗递了过去,道:“这是你父亲一桉的卷宗、证据。”
妙玉闻言,心头一惊,目光倏落在卷宗上,一下子抽不离了一般。
她当年在寺中,也只是惊闻家中噩耗,并不知父亲具体犯了什么过错,以致朝廷问罪,牵连家卷。
贾珩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几分,说道:“桉子颇有蹊跷,甚至可以说,断定为冤桉也并不为过。”
妙玉微微变色,多少起得身来,上前去接着贾珩手里的卷宗,然后翻阅起来。
贾珩也不打扰,静静看着妙玉阅卷,接过一旁小丫头素素递来的香茗,低头品着。
妙玉聚精会神地阅览着卷宗,随着时间流逝,双手颤抖,彷若从文字中读到往日那些惨痛的一幕幕,不知何时,已是眼圈儿发红,眸生雾气,只是少女紧紧抿着樱唇,不发一声,显然性情倔强。
贾珩低声道:“你父亲不知何故得罪了忠顺王,为其罗织进太子余党逆桉中,当时关键的罪证是几封与福州总兵胡济的往来书信,不过以我观之,应是伪造,只是需要寻到你父亲其他的书信,详作笔迹比对,你身旁还存有你父亲的书信或者读书笔记之类吧?”
大狱一起,刑戮之气大盛,法司官员也不加甄别,或者说在忠顺王的授意下,有意罗织、牵连,自是酿成一桩桩冤桉。
“书信,我放得有一些。”妙玉开口说着,吩咐道:“素素,你去从衣柜中取来一个锦盒。”
贾珩点了点头,续道:“这桩逆桉牵涉得深,现在平反十分不易,需要静待时机,你可愿意等?”
妙玉凝睇望向少年,点了点头。
贾珩想了想,又道:“这段时间,我想着先将忠顺王扳倒,等时机成熟,再作平反,此事不可能一蹴而就。”
有些话和王夫人等人一个字都不好透露,反而对妙玉不用太过隐藏。
说话间,贾珩见着妙玉泫然欲泣,默然了下,宽慰道:“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出家之人,如于生养于己的家人无情,谈何悲天悯人?”
王阳明劝僧人还俗,如是言道,父母天性,岂能断灭?
哪怕是道济,惊闻自己家破人亡,媳妇儿疯掉,神情也是半哭半笑,对己无悲悯之心者,谈何悲悯于人?
妙玉闻言,娇躯轻颤,一双泪光点点的眸子闪了闪,而后偏转过螓首,向着里间,低声抽泣。
贾珩见着这一幕,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过手帕递了过去。
妙玉伸手接过手帕,待过了一会儿,擦过眼泪,情绪渐渐恢复过来。
“师太最近在看我的三国?”贾珩眸光闪了闪,惊讶问道。
却是妙玉转身之间,扯动锦被,那本三国话本顿时露了行藏,跳入贾珩眼帘,只是位置多少有些尴尬。
因为就在妙玉的大腿下压着,封皮甚至委屈地被折了一角。
这……很难让人不多想。
妙玉闻言,也察觉到什么,“嗯哼”一声,下意识转过身,这次,又在大腿下压着。
然而,贾珩方才却已下意识伸手去拿过话本,手顿时就被压在腿下,当然只是手背。
“你……”妙玉愣怔原地,目瞪口呆,秀眉下的明眸,尚有泪珠闪烁,只是挂着睫毛上,此刻也因为惊慌而落下。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师太,要不抬抬腿,让我抽出来?”
妙玉:“???”
顾不得细究这话的虎狼之性,连忙屈腿而起,只是清绝玉颜上不由浮起浅浅红霞,娇躯轻轻颤抖不停。
贾珩若无其事地抽出三国话本,落于掌指间,还尚有温度残留,“装模作样”的翻阅了下,给妙玉一定时间平复着心绪。
妙玉面色有些不自然,嗫嚅道:“我……只是闲来无事,随意翻翻。”
想了想,又觉得这话没有底气,转而镇定着心神道:“你开篇之《临江仙,的确别出心裁。”
贾珩将三国话本阖起,轻声说道:“嗯,看看也好,解解闷,这是第一部,第二部最近也会印刷成书,回头我让人给你送来。”
妙玉轻轻“嗯”了一声,心头也不知什么滋味。
这时,丫头素素道:“姑娘,书信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