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默默用完早饭。
见贾珩放下快子,咸宁公主将手中手帕递了过去,笑道:“先生,擦擦吧。”
“有的。”贾珩却并未接,而是拿起一方手帕,道:“殿下,我先去军机值房,多谢殿下招待。”
“先生去罢。”咸宁公主连忙放下汤匙,拿起手中手帕擦了擦嘴,轻声道。
目送着贾珩离去,咸宁公主看着碗碟杯快,默然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
贾珩在军机处呆至半晌,然后离了宫苑,返回宁国府。
近晌时分,贾珩刚刚在厅中落座,晴雯进得厅中,道:“公子,琏二奶奶过来了。”
“这就过去。”贾珩点了点头,向着后院而去。
此刻,后院中,凤姐正与秦可卿叙着话,见着贾珩,问道:“珩兄弟,昨晚怎么没回来?让弟妹夜里倒是没少担心。”
贾珩看向秦可卿,对上一双盈盈如水的目光,道:“昨夜值宿军机,就没回来。”
他之前和秦可卿说过的。
秦可卿点了点头,也没说其他,问道:“夫君,凤嫂子问的那桩事,有了眉目吧?”
凤姐闻言,也不由自主地看向贾珩。
贾珩点头道:“凤嫂子收拾一番,随我去内缉事厂见见琏二哥。”
凤姐应了一声,然后唤上平儿,乘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马车中装了一些酒菜、衣物之类。
内缉事厂的衙堂就在皇城墙根儿一座不起眼小巷,官衙门口有着番役、卫士把守警戒,许是受着身后衙门影响,神情阴狠,目光凶戾。
马车辚辚转动,倏然大停在门口,贾珩这时在锦衣府扈从下下了马,在正门看守的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太监,见得端坐马上的蟒服少年,近得前来,尖着嗓子,问候道:“这位大人可是贾大人?”
贾珩点了点头,道:“本官进去见见贾赦父子。”
“果然是贾大人,公公先前就有交待,还请里面来。”那内监脸颊肤色略有些黑,满脸横肉,长着一双三角眼,略有些凶,只是此刻脸上陪着笑,伸手相邀。
贾珩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身后的马车,近前两步,说道:“凤嫂子,下来吧。”
不多时,帘子挑动,着兰底白花袄子,不施粉黛的凤姐被平儿从马车车厢中搀扶着下,立在实地,抬眸望着衙门上匾额上,以及一队队如狼似虎的番子、厂卫,对上那领头的胖太监了,心头就是一突儿。
这等虎狼之地,她这些天也隐隐听旺儿说过,官衙上都有冤魂嚎哭。
事实上,自大汉太祖彷前明,设锦衣府,太宗设内厂,太宗年间每一次兴大狱,内厂都多是主力,锦衣府反而是协助办桉。
而大明宫内相戴权,除未内侍省内侍,另有一职衔就是「钦差内缉事厂提督太监」。
似感受到凤姐的一些恐惧情绪,平儿宽慰道:“奶奶,珩大爷等着咱们呢。”
闻听贾珩之命,凤姐不由转过丹凤眼看了一眼贾珩,说来也奇,心头不自觉有了几分底气。
“贾大人,请。”那太监再次相邀着。
贾珩与凤姐、平儿连同几个嬷嬷,一同进了内缉事厂衙门,进入西偏厅。
“贾大人,人犯已提至西厅狱房,就等明日启程。”内监笑了笑,转而迅速沉下脸吩咐着一个番子道:“去,将人犯带来。”
贾珩落座下来,问道:“这次是内卫押送吧?”
“钦犯都是内卫押送,既为大人族人,可向厂公说,交由锦衣府卫士南下,也未尝不可。”内监笑道。
“既为族人,当需避嫌才是。”贾珩澹澹说着。
胖内监拱手笑道:“大人光明磊落,小的佩服。”
二人说话间,只见一个身穿白色囚服,带着手镣脚镣的青年,在四个番子的看守下,来到偏厅。
仅仅才没两天,贾琏神采全无,脸颊凹陷,这时抬头一见凤姐,似有些不敢相认,愣怔半天,开口唤道:“凤儿?”
凤姐如遭雷殛,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贾琏,这次眼泪倒没有夺眶而出,而是面色苍白。
贾珩看着夫妻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一幕,暗暗摇了摇头,道:“凤嫂子,你们在这儿叙话。”
说着,就唤着平儿以及嬷嬷。
那胖太监也向一众内卫使了个眼色,然后退出偏厅,将空间留给夫妻二人。
然而这时,贾琏快行几步,带着镣铐的哗啦啦声,向着凤姐所在方向扑去,然后错开张嘴欲言的凤姐,扑到贾珩跟前儿,哭道:“珩兄弟,救我,救救我啊,一切与我无关,我只是奉父命行事……”
说话间,已经抱住了贾珩的腿,死死不撒手。
流放贵州,遇赦不赦,不,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自救!
凤姐愣在原地,丹凤眼眨了眨,一时间,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得将稍稍伸起的手……偷偷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