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唱戏出身,身轻体健,此刻藏在暗影中,将书房中谈话声音听得真切。
“那札子想来就是部分罪证,但账簿以及名册,许是另有密室,只能再寻机会一探究竟了。”琪官思量着,轻着步子,身形隐在暗影中,原地留下竹叶轻晃。
翌日,一大清早,晨曦微露,贾珩在武英殿西阁中起身,刚刚穿上衣服,下了床榻。
“贾大人。”两个年岁不大的内监,推门进来,准备着热水、毛巾、青盐、杯子等物,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道:“奴婢侍奉贾大人洗漱。”
贾珩“嗯”了一声,来到放在水盆、铜镜的木架子前洗漱。
“贾大人,等会儿御膳房将会送来早膳,还请稍安勿躁。”一个内监笑道。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洗漱而罢,接过毛巾,擦了擦脸。
正是早春清晨,还带着凉意的微风透过以木根支起的窗扉吹来,让人精神一振。
另一个内监递上一盅冒着腾腾热气的酥酪茶,道:“大人,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宫女的声音,“贾大人起来了吗?”
随着屋内内监答话,只见咸宁公主在几个宫女的陪同下,众星拱月般步入殿中,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咸宁公主今日改换了一身桃红小袄,下着浅白色折梅绣罗裙,比之昨日清素、秀丽的打扮,艳丽了几分。
“先生,还未用着早饭吧?”咸宁公主看向少年,轻声问道。
两个小内监在女官眼色下,离了厢房。
贾珩点了点头,道:“在等御膳房送来早膳,殿下这是?”
说着,目光落在咸宁公主手中提着褐色木制食盒。
咸宁公主将食盒放在小几上,笑道:“御膳房做的膳食多一些,想着先生还未用早饭,就给先生带了来。”
贾珩凝了凝眉,道:“殿下客气了。”
他觉得这样下去,恐有不测之祸,这落在崇平帝以及宋皇后等人眼中,该如何看他?
有妇之夫,撩拨公主?
但又不能硬邦邦拒绝咸宁公主的好意,难不成说着,别找我了?
想了想,道:“殿下如因京营历练一事,我既已应允殿下,自会为之奔走。”
将二人之间定位为有事相求,就给了他自己余地。
咸宁公主容色怔了下,凤眸微动,轻笑了下道:“唯恐先生忘了,只能以此提醒,没想到还被先生看出来了。”
贾珩:“……”
虽明知道是胡扯,但少女偏偏顺势说着,总有几分心虚。
“先生坐,先用饭吧。”咸宁公主将菜肴一碟碟放好,垂下眸子,轻声说道。
暗道,她好像给他带来了一些困扰。
许是因昨日见母妃和母后谈论亲事,她有些着急忙慌,昨晚一宿都没睡踏实。
贾珩点了点头,见着忽而满腹心事,神色暗然的咸宁公主,转眸看着林林总总的点心以及稀粥,道:“殿下用过早膳了吧?”
如果没有猜错,这可能是咸宁公主的早膳,给自己端了过来。
咸宁公主清丽玉容上现着怅然,说道:“没什么胃口。”
“不妨……一起用些?”贾珩犹豫了下,以一种近乎自己能听到的低微音量说道。
咸宁公主却愣在原地,凝眸看向少年,眉眼弯弯,轻笑道:“好呀,那我喝一碗粥罢。”
彼时,女官以及宫女早已在门口站着,防止有人往里窥伺。
贾珩拿起快子,问道:“殿下眉头不展,似有心事?”
咸宁公主拿起汤匙,轻轻舀着粥碗里的稀粥,轻声道:“许是年岁大了,烦心事就多一些,先生呢?”
贾珩笑了笑道:“以往孩童时,无忧无虑一些,一长大,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也不能由着性子来。”
从昨天看,咸宁公主想做女将军这等“不切实际”的梦,可见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许是未必安于嫁人、相夫教子的既定命运轨迹。
否则还能因着何事?总不能是亲戚来了。
咸宁公主品着“不能由着性子来”,颦了颦眉,忽地看向贾珩,轻笑道:“先生年岁好像还没我大,感慨比我还多吗?”
说来也奇,为何她总是下意识忘了这少年的年纪,而且他与姑姑,怎么就……
还有那天,地毯上的那东西……
贾珩却不知咸宁公主的胡思乱想,问道:“还不知殿下今年芳龄?”
“过了二月这个生儿,也是十八了,先生好像刚满十六罢。”咸宁公主笑了笑道。
如以年齿而论,许眼前少年还要唤她一声姐姐。
贾珩拿着快子,夹起一个蟹黄包,道:“我虚岁大,大殿下一岁。”
咸宁公主:“……”
不过,也看出眼前之人不太讨论年龄问题,拿起汤匙,轻轻喝了一口稀粥,也不再多言。
或者说纵有心事,也不知从何提起。